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灰色变得厚重,迅速扩大范围,也迅速吞没了他俩。
那脏污的过去,是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黑色沥青,一旦挑开,就急速蔓延开来,把两人裹得密不透风,沉重的压抑感倾泻而至。
林泊川喉头滑动,他嗓子又涩又紧。十年前,内疚,补偿……这些都是伴随他每一天生活的折磨,他也希望能有一天从这种折磨里解脱。
“如果你觉得是这样,那就算是。”
臧白瞪着林泊川不再开口,牙齿咬得腮帮很紧,看得出他在生气,又极力隐忍。
“臧白……”
臧白一手拿过合同:“你的补偿我接受了,今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也不必再这样多管闲事。”
臧白嫌他多管闲事?林泊川跟闷头一棒似的,他突然变得全然不了解他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你做了一件善事,却被判了死刑一样令人费解。
臧白转身欲走,林泊川一步上前就要发作,气正盛时他突然看见了臧白泛红的眼角,和紧抓着合同的手,青色血管从薄薄的手背皮肤下冒起来。
他那样子,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他在……难过。
无论是生气或难过,林泊川都不理解,只是一种巨大的失落感袭击了他,对他笑的、飞扬跋扈为他讨回公道的、驱散他噩梦的那个臧白正在飞快地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仇恨愤怒的臧白。
他突然很害怕,对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失去心慌不已,无论什么,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不想失去那某些瞬间得到过的东西。他两步跨上去,在臧白跨出房门前,一把抓住了他。
林泊川鬓角冒了虚汗,气息有些不稳,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本能地表达自己的感觉:“我不只是想要补偿你,也,也想对你好。”
臧白止住离开的脚步,转头问:“到底是想补偿,还是想对我好?”
“我……”
“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过去那件事,你还会不会想办法去帮我把房子弄回来?”
“会。”林泊川脱口而出。
“为什么?”
“……”
“你到底有完没完?”林泊川烦躁地用手往后捋了把头发,“因为我想你能对我好点行了吧?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张嘴有多坏?”
“谢谢夸奖,你也不差。”
“……”
林泊川突然有些沮丧,是的,剥开这一层又一层,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最卑微最可怜的需要,希望臧白对他笑,对他温柔,对他好,而不是以前那样尖酸刻薄轻蔑嘲讽,他不是机器人,他有感觉的,而且感觉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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