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钧日以继夜地理政,战报像雪片一样飞进来,西北战事胶着,汝南王的另一路大军从幽州南下, 已经渡过了沁水,南边流民又起了乱子, 这边的火刚扑灭, 那边又烧了起来。
司徒钧心力交瘁,捏了捏眉心, 大气不敢喘一下的黄门赶紧递上参汤。
天子接过来饮了一口便搁在案上:“备辇, 孤去承光宫一趟。”
承光宫是中宫皇后韦氏所居之处。司徒钧的辇车停在宫门外,换了肩舆到正殿门外,一下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空落落的海棠红衫子,风一吹显出单薄的身形。
司徒钧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蓦地一酸, 别人生了孩子总是圆润一些,只有她反倒瘦得脱了形,不由自主快步追了上去, 莽撞得不似个帝王。
姜明霜听到身后一阵木屐的笃笃声,转过身来,见是司徒钧也不意外, 脸上平静似水,恭敬但疏淡地行了个礼:“妾见过陛下。”
司徒钧想去扶她,走到离她几步远时却停住了脚步:“你来了?”
姜明霜点点头:“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阵风吹来,她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掖了掖眼角:“请陛下恕妾无状。”
司徒钧默然,她这见风落泪的毛病是生产后落下的,大约是月子里淌了太多泪。
姜明霜垂首立在一边,司徒钧愣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在等他先走。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对她道:“一起进去吧。”
姜明霜默默跟上,落在他身后两三步远。
“阿霜啊......”司徒钧突然道。
“嗯?”姜明霜抬起头望他,神色仍旧恹恹的,似乎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唤她闺名。
司徒钧就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他的本意是让孩子在姜明霜殿中长到周岁再抱去皇后宫中,可韦氏劝他:“留得越久越难割舍,到时候难受的也是阿姜。他们母子连心,纵使在我宫中养大,难不成就不认这个生母了?陛下也觉得我是个气量狭小的人么?”
他想了想也有道理,与其到时候难分难舍再伤心一场,倒不如一生下就抱走——她还年轻,来日方长,等有了其他孩子这心思便淡了。
司徒钧很快就后悔了,姜明霜不顾产后体虚跪在他殿外哭时他很想翻悔,但是君无戏言,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她哭闹一场便顺她意,他这人君的脸面该往哪里搁?更何况韦氏的兄长韦思领兵出战,韦家的想法他不得不考虑。
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们之间亦是覆水难收。他下令将姜明霜禁足两个月,既是让她安心调养身子,也免得她一心想去承光宫看孩子,惹得皇后不快,只可惜他的苦心孤诣她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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