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虚掩着,卫十一郎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便撞进了他眼睛里。
钟荟站在院中的槐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正踮着脚百无聊赖地拨弄树干上粘的蝉蜕,听到门扉声转过身来,讪讪地将树枝扔在树根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唤他道:“阿晏。”
卫琇不防会在这里看见她,心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尚且来不及发问,便听她继续道:“在这里见到我觉得很诧异吧?”
卫琇点点头,双颊微红,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十亩之间见到她,不过上一回的事实在不好叫她知道。
钟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稳了稳心神,几乎是决然地道:“有什么要问我么?”阿晏自小灵慧机敏,要说他一点都没有察觉,钟荟其实是不信的。
卫十一郎深深看她一眼道:“你想我问我便问,你若不想我问,一辈子不问也无妨,我只想叫你知道,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从哪里来,你都是我要娶的人。”
钟荟眼睛一酸,忍不住又一次自问:钟阿毛,你何德何能啊?
“这院子名叫十亩之间。”钟荟没头没脑地说道。
卫十一郎却听懂了,答案呼之欲出:“十亩之间,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是个好名字。”
“是我六岁时取的,我阿娘说我是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院子了,这院子还未辟出来,叫我先起个名儿,那日夫子刚好讲到这首诗,”钟荟摸了摸槐树粗糙的树干,仿佛在同一位旧友打招呼,“这棵树是我同阿耶一起栽的,到如今也有十五年了。”
卫琇本以为自己会大吃一惊,可真的从她口中得知真相,却仿佛本该如此,心里只有尘埃落定的踏实和安心。
自从第一次在崇福寺见到姜二娘,他便觉得这小娘子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山中共患难时朝夕相对,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愈发强烈了,直至她舍身替自己挡箭,他实在无法相信她只是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九岁孩童。
万事开头难,迈出了第一步,后头的便顺理成章,钟荟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将自己的离奇经历平铺直叙地说了一遍,接着便低垂着头不去看卫琇,静静地等候着裁决,因着心中不安,不由自主地拿指尖往树皮的缝隙中抠。
“钟阿毛,”卫琇走上前来,轻轻将她的手拉开,用拇指指腹摩挲一下她的指尖,突然促狭地笑了,“小时候不管大人们怎么威逼利诱,我就是不肯叫你阿姊,多有先见之明。”
“嗯,我们阿晏最聪明,”钟荟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也跟着笑起来,踮起脚往他头上薅了一把,“我第一回 见你就想这么做了。”
“钟阿毛,”卫十一郎任她过足手瘾,认真地看着她双眼道,“你给我当媳妇儿好不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同你抢蜜饯,好吃的全都给你。”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钟荟微微蹙着眉,冥思苦想,“是不是你小时候说的?快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