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真的知错了,”蒲桃膝行两步,匍匐在钟荟脚边哭求道,“小娘子要打要罚奴婢都甘愿领受,求小娘子让奴婢继续伺候您,哪怕是做个扫洒庭除的粗使奴婢,只求小娘子别赶奴婢走。”
钟荟的眉头一皱,复又舒展开:“我早说过了,我这人没什么鸿鹄之志,只求安稳地过过小日子,做我的下人不需运筹帷幄,更不需神机妙算,只求一个信得过。经此一事,我还能信你么?”
第25章 连环(三)
钟荟看了眼更漏,亥时已过,本来这时候都该会周公去了,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八岁的身子有点支撑不住,她捏了捏眉心道:“念在我们主仆一场的缘分,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是你自己寻个理由自请出府,我与你些银钱,你出去嫁人也好,置办些田产也好,做些小本营生也罢,也算全你一个体面。”
蒲桃闻言膝行两步,匍匐在钟荟脚下,泣不成声地道:“奴婢辜负小娘子的信重,罪无可恕,但求小娘子顾念奴婢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没有父兄可以依靠,奴婢一个势单力孤的女子,实在难以顶门立户,求小娘子莫要赶我出去。”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你自个儿去求夫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随她怎么安置你,我是不能再留你在这院中了。”二娘子的嗓音如山间清泉般悦耳,此时却带上了肃杀的冷意。
蒲桃果然嚎啕大哭起来,不住地磕头,她的额头只隔一层薄薄的地衣敲击在砖石地上,“砰砰”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求小娘子饶奴婢一命,奴婢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您。”
“你上回说你幼时因灾荒逃难到京城,亲人在途中染疾而亡,是不是?”钟荟突然不答所问,答所不问,提起她的身世来。
蒲桃几乎把嘴唇咬破,一双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一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奴婢不是有心欺瞒小娘子,奴婢的家乡遭遇兵祸,熟在地里的麦子叫反军割了,后来又是蝗灾水灾不断,然而奴婢的家人并未流亡北上,奴婢是抱着两岁的阿妹逃家的……娘子,您想必听过易子而食吧?奴婢那日夜半起身,经过我耶娘窗下,听他们一边哭一边商量着明日要将我两岁的四妹换东邻同岁的小娘子来食……我回屋就将阿妹背在背上,连夜逃了出去,后来便随着流民一起北上了,可怜我阿妹,还是没熬到最后……生生饿死在半途,死后还不得安生,待我发现时已只余骸骨……小娘子,您知道人肉什么味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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