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忽然有车开过,雪亮大灯呼啸着扫过来,毫无预兆映亮了薄时予的脸。
沈禾柠其余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怔愣看他。
他没戴眼镜,眼窝很深,半垂的睫毛下看不出多少正常黑白,都是混沌的血色,他明明在她面前,却像是独自陷在冰天雪地里,身上某种绝望又暴烈的孤独感让人鼻酸。
灯光很快就过去,沈禾柠想细看也没有机会,她手机开始作响,铃声把逼仄的车里填满,又往外飘。
是展凌的电话,他找不到她了。
沈禾柠压了压错乱的心跳,刚想说话,薄时予突然松开一只手,勾开车门猛地向外推,展凌正无头苍蝇似的乱找,闻声回头。
车库灯光就算再暗,这样门扉大敞的也不可能隐形,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一清二楚。
沈禾柠神经一下子抽紧,急忙要从薄时予身上下去,薄时予筋络突起的手臂把她制住,目光狠狠绞着她:“喜欢他?我让你喜欢。”
展凌眯着眼,下意识往这边走过来,越近看得越清楚,心一炸,惊呆在原地。
他那位高山霜雪的神级导师,掐着他泫然欲泣的小侄女,车后排就那么大的空间,两个人彼此紧贴,一方又极力把另一方推远。
四处都是暗的,只有这里如同深深旋涡,严正西装和旖旎长裙,成熟矜贵和纯美娇俏,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叔侄。
展凌三观崩塌,浑身僵着,张着嘴迟迟不敢上前,直到薄时予不容反抗地按着沈禾柠的腰,把车钥匙扔向展凌。
展凌对薄时予有种绝对服从的本能,特别准地把钥匙双手接住,然后听见男人披霜挂雪的阴冷嗓音:“坐前面,开车,送她回学校。”
展凌要当场哭出来,他想说他还要带沈禾柠去跟家里吃完这顿饭,要谈婚论嫁要正式追她,现在却亲眼目睹着她坐在自己最怕的男人怀里,被勒令开车送他们走。
沈禾柠四肢都麻了,没想到薄时予居然会这样,她牙关咬得发酸,低声怒道:“你疯了!别人都知道我是你侄女!”
薄时予声带被她蹂|躏得微碎:“那又怎么了,不想让他看见现在这样?”
此刻搂着她的这个人,已经不像是从前的薄时予了,沈禾柠隐隐察觉到了他的崩塌,但还不够真正露出冰山包着的内核。
她坚信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对他心软,不能落在下风,否则他只会越裹越深,再难刺破他的心了。
她深深看了薄时予一眼,接着也发了狠,硬是从他钳制中逃开下车。
她知道她不管不顾,肯定把他弄伤了,也还是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