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有人爱他了,垂怜他了,她用斑斑血迹的手,为狰狞丑陋的他,画了一张皮。
却还要被他噬魂,被他所杀,为他所缠,不得超生。
即便他说后悔莫及,即便他知不该如此,可沾染的罪恶与血,又能轻易抹去吗?
他算什么神呢。
他是肮脏的鬼,肆意的邪魔。
可她还与他赐名,温言软语,叫他莺。
于是他的心在那一刻安定了,他想。
邪魔的贪婪和杀戮都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
如果做普度众生的神明无法求到她冷冽无情的一颗心。
那他要做莺。
黑暗里,贪图爱意的夜莺,黑暗如泼墨披在身上,爱意与杀戮藏在冰冷面具之下,他揣着满是尖锥的恶意与欲望,守着他的玫瑰,他的心脏。
——本应如此。
可是她说——
“米哈伊尔。”
她的声音那样好听,泠泠的像一道清泉,潺潺的如一场大梦。
她说。
“我爱过你。”
……
那一瞬间。
只仿佛被人迎头抽了一鞭子,浑身发疼发热又开始发冷。
属于「莺」的所有执念和杀意,仿佛都碎了。
几乎折磨的人都要发了狂。
他永远难以忘记,那鲜艳绽放遍地的曼珠沙华,妖艳入骨的无边媚色中。
她明明满怀恨意,却偏要带着那样的微笑,说,米哈伊尔,我爱过你。
话音一落。
少女那脆弱的,凡人的躯体,在他怀中一寸寸化作刺目的白骨,她掌心是零落的,破碎的玫瑰水晶,伴随着他碎去的那颗心,一起凋敝在他猩红眼中。
他颤抖的抱住她,贴在骨头上,感受着那仿佛血肉贴合时还剩的余温,眼泪掉在上面,蒸发的没有一点痕迹,他发了疯般哭。
他好似又记起了自己是米哈伊尔。
好似又记起了自己曾是那位司长众生爱意的神明。
他捂住脸,又似发了狂般笑起来,笑的几乎背过气去,眼泪还未擦干,又湿漉漉的滚了下来。
她爱过他呀。
真好,真好。
他摸索着她的白骨,细心的拼凑好每一块骨骼,摆起拥抱的姿势,亲吻她的骨额。
如果当上至高无上的神明可以被爱。
谁又想做肮脏可憎的恶鬼呢。
“没关系的。”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低声说:“我还是会救你的。”
他拾起地上破碎的水晶玫瑰,如同拾起一片片零散的玻璃心,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拼凑在手心。
他重复着说,“你是神,是魔,还是人,都没关系,我会救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