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力好的出奇。
他记得每一个积木, 家具, 在她屋子里摆放的样子。
有些积木已经彻底被绞碎了, 与融化的冰冷雪花混在一起, 像一团烂泥,他把它们珍视的一点点收好,然后又找到了那些被他扔掉的家具。
他拿着那些, 就好像是小孩子找回自己被妈妈丢弃的宝藏, 他把它们一一收好。
但是终究,有些东西,还是回不来了。
他身上披着厚重的雪花,回到了之前和女孩一起住的院子。
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在看到被烧成一片狼藉的院子时,终于碎了。
他怔愣着,一时间竟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茫然自语:“这是……怎么了?”
曾经漂亮精致的院子化作一团狼藉的灰暗,盛放的花朵只余下残败的焦骨, 秋千破碎, 曾经温暖的家,变成了残垣断壁。
他形容狼狈,一边有邻居没能认出来他, 说:“啊,你不知道吗?”
他知道什么?
他应该知道什么?
无所不能的爱神,第一次有了竭嘶底里的茫然,这种茫然几乎化作了嗜血的疼痛,逼着他几乎想要摁住这个无辜路人的脖子,逼迫他把他想知道的统统吐出来。
“这家的女主人啊原来是个魔族呢。所以被捉走祭旗了,我们都不敢相信呢,这房子主人被抓走当夜就被人烧了。”
“……”
“听说祭旗前一天,她还来看了一眼。”邻居摇了摇头:“可惜火太大了,烧成这样了……”
米哈伊尔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会被烧,被谁烧了??
她来……看了一眼?
她来看什么?
……
是了,祭旗之前,会满足他们的一个愿望。
所以,她来这里……看了一眼。
看到了她房子被烧得什么都没有剩下的那一眼。
“是啊。”邻居说:“你不知道这事儿在我们这里闹得有多大……那小姑娘好像还是个有名气的小网红呢,是魔族混血的事儿一曝光,我的天……”
“天天有人半夜砸门,扔恐吓信,打骚扰电话,还有一些黑衣服的人天天在门口蹲着,不知道多吓人。”
“那小姑娘晚上连灯都不敢开,也不吭气,跟鬼魂似的。”
“……”
米哈伊尔茫然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等他慢慢把这个残忍故事的主人,一点一点的换成苏酒。
换成那个金色眼瞳的漂亮灵魂。
米哈伊尔从来不知道,原来语言的力量这么强大,他的心像垃圾一样丢进去这团用语言织就的绞肉机,被绞的寸碎。
而这个邻居似乎也被他的爱神神格吸引,还在滔滔不绝。
米哈伊尔觉得这个人好聒噪,简直想要掐断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或者让他滚,让他闭嘴,就像他三番五次曾肆无忌惮对她做的那样——
可是现实里,他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厚重的乌云覆盖着天空,大片的雪花一颗一颗的飘零下来,落在他乌黑的发上,仿佛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