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南从车的另一边走过来,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雨伞,撑开,走到宣雪身侧,“回家。”
两个字,将她心中畏惧压灭。
更深的畏惧不是宣文汀,而是身边这个男人,曾践踏他尊严,曾以为可以掌控他,可以让他一辈子对自己唯命是从,却输得一败涂地。
遗嘱,对她一字未提,她当真要一无所有?
雨伞上的声音告诉她,是真的,无比清晰,眼前的豪华别墅,没可能倒塌,而她不应该一无所有。不应该。
她抓住陆钦南的手,可怜兮兮的,“阿南,你帮帮我……我不可以一无所有。”
陆钦南目光静静,抽出自己的手,“我帮不了你。”
她不相信,几乎要哭,哭着求他。在美国,她受苦受够了,不可能再过上那样的日子,这栋豪华别墅,车库的豪车,都该是她的,宣文汀的财产,该有她一份的!
陆钦南面无表情,扒开她的手,“你爹地已有新合作人,你也知,我是陆良的儿子,他只会提防我,不会信我。我帮不了你。”
宣雪怔怔的,看着陆钦南走远。她狼狈跟上,佣人不敢太靠近她,让她淋了雨,心惊胆战,却又好奇怪,大小姐竟然没发火。
受过苦的大小姐,傲气都被磨灭了。
陆钦南将宣雪送到家,便要离开。
宣文汀喊住他,讲:“除夕来这边过年,食顿饭。”
陆钦南笑着接受。
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别墅,穿过长廊、短廊,两边的壁灯全都往后褪去,眼前越来越暗,身后越来越亮,亮到极致后,暗了。
他站在前庭,听着雨伞上的声音,是一样的,同那一天,一样的。
陆良坚持要做正道生意,做了话事人后,更要坚持,这种坚持是阻碍了其他叔伯的财路,遭人厌恨,身居高位,又妨碍人财路,自然也引来杀身之祸。
叔伯知陆良重情义,便利用情义逼他走上死路。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毫无杀伤力,简直像是上帝在流泪。陆良横死街头,他到处躲藏,淋了一身的雨,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亦或者是雨水。
“祖宗……”丧龙在院外叫他。
他掀起眼皮,关上沉重的记忆门,往前走。
与那一天唯一不同的是,陆良死了,他还活着,活着见明日的晨曦。为此,他也扼杀了属于自己的温情。
明日晨曦,是一九九六年二月十八日,农历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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