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提起杯盖负气般压在碟边,就着渐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见状,薛植羡忍不住避开他锋锐的眼神,愧声应道:“孩儿已让人在暗中护小翦周全,如若樾州有变,他们定会将小翦平安带回。”
薛晖看他一眼,漠然开口:“她为何会去郸城?别跟我说你不知。”
话音未完,薛植羡便顿了顿,霎时间竟有些踌躇要如何同父亲解释,过了一会儿,终见他舒展眉眼,摇首告饶:“父亲恕罪,孩儿当真不知。”
郸城的气候在接连不断的雨水中渐渐凉了起来,街道两边青苔湿润,水坑颇深。
薛翦一行人抵达郸城时,已是腊月廿一。此时城内十分平静,往来者渐稀,车夫在一家客栈前挽绳吁马,侧首向里头询问:“小姐,今日要在此歇脚吗?”
这些天他们为了赶路几乎鲜少停休,西南之地又阴雨绵绵,路是难走极了,终于到了城里,难免想要卸一口气。
薛翦微撩车帘,隔着雨幕往外看去。旁边是条白色的道路,在银丝下发着晦暗的光,后面坐列三五商肆,其中最周正的,名唤石远楼。
忖度片刻,忽而落下车帘,起身推门而出,小竹立时秉伞跟去,站在轼上环视一眼,看着周遭与京城全然不同的景色,不住叹道:“我们真的在郸城了”
薛翦没言声,径自撩起裙摆踏下马车,甫一落地,鞋面便被那摊雨水迅速沾湿,不禁皱了皱眉。
就在此时,余光里蓦然瞥过一块黛绿的衣角,偏过头去,却见道旁除了几个身披蓑衣的男子,再无其他影迹。
“小姐在找什么?”
闻言,薛翦回过神来,浅浅摇头,继而迈进客栈要了两间客房。
哪怕是在此等小城,又有霏雨不断,一楼仍旧客来客往,商贾颇多。故而薛翦未做停留便直接沿梯而上,换去一身女装后,才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
味道青涩沉闷,依稀伴着一股柴火气息,使其当即咂嘴拧眉。
小竹连忙走上来替她倒一杯温水,不及递去就看她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就待在客栈吧,我去外面看看。”
这十日过得煞为艰难,若再让他们陪自己一同出去,恐他们难以承受。更何况,她一人行动也方便许多。
思及方才那抹转瞬即逝的人影,薛翦没再多待,长身而起,大步朝门外踱去。
出了石远楼,雨势愈见衰退,薛翦在檐下掸了掸衣裳,长剑半匿袖后,面上做出一派坦荡侠客之姿,提脚踅入长街。
眼看年关在即,街上却没有一丝暖洋喜庆,联想到从前在临州过的新年,薛翦不免感怀,未觉步履也变得沉重起来。
俄顷,瞧见街边站着一个挑竿贩卖的老妪,她敛正容色走了过去,径自选了个模样奇特的泥人买下,一面掏钱,一面问道:“你们这儿向来这么冷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