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浓艳, 眼前的少年意态平缓,仿佛适才所言仅仅是他随口一说。可惜那道自眼尾小心翼翼瞥来的余光,将他给出卖了个干净。
等了半天, 终于听得一声几近于咳嗽的回答。
李聿眸光微动,尚未来得及分辨她这是何意, 即见袖角落入一只半攥起的小手,轻轻掣了一下, 接着耳畔划过一句脆生生的嗓音:“你跟着我。”
前庭的人实在太多,若真碰上几个喜好闲谈之人非要过来搭话,她作为今日宴会的主角, 恐怕不好推辞。
是以, 她想了想, 到底决定趁宴席未开之时和李聿去校场躲躲清闲。
曲径上,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缓缓而行。少年一手负于腰后, 视线落在前面那双不断抬起又放下的靴底,唇边挑笑跟上。
日影倾斜,铺金染铜的校场里整齐立着一排兵器, 黄沙漫漫, 砾草平生,倏而吹来一阵风,掠得那杆威风凛凛的红缨枪轻微撞击兵架, 遥遥发出清浅鸣声。
这里离碧痕院很近,平日除了薛翦到此习武, 便只有她院中的人偶时会过来清扫,尚算一处僻静之所。
步入场内,薛翦停了下来,旋身望向李聿, 毫无意外地撞进他荡着笑意的眸子里,仰首问道:“你习武吗?”
语气颇为肯定。
不仅是在藏花楼,猎苑,抑或蹴鞠那次,都足以证明他并非文弱之人。只是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用过任何兵器,不禁令她生了几分好奇。
李聿闻言略一颔首,似想到什么,牵唇道:“听说你之前跟魏启珧约着比武,可是赢了?”
他这轻轻巧巧的一问仿如花匠手中的铁铲,铿锵有力地把薛翦深掩地下的败绩挖了出来,一双黛眉登时蹙起,偏过脸。
李聿先是微愕,领会过来后,长腿一迈立即折去薛翦身边,目光搭在她眉睫上,“输也没什么,不丢人。”
周遭风声飒飒袭过,薛翦抬眉看他一眼,见其眼底柔光奕奕,这才微微缓和神情,径自踱到长凳旁坐下,有些出神地望着落兵台。
李聿抿去唇边笑,静步走至她跟前,淡淡的长影将她半笼,露出一边胜雪的脸庞,“想什么呢?”
一记低语自头顶飘下,薛翦定了定神,复将双手往后斜斜撑于凳面,没来由地问了句:“你想不想试试?”
话音甫落,李聿长眸微眯,正要问她试什么,便见她扬起下颌冲那边一点,“那把长.枪是我刚习武时,舅舅送的。当时觉得它又高又沉,极难掌握,没练两天便哭着喊着要舅舅给我铸一把轻剑。”
李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满面倨傲的小女孩,耷拉下小脸,跟在魏将军身后呶呶不休的模样,不由失笑。
“后来呢?”
薛翦顿了顿,良久,方撇嘴说道:“后来我便一直习剑,从未回头,启珧见舅舅亲自教我,也嚷着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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