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么在府中待上一阵,若让人传了出去,或是被东宫知晓,少不得又是一场盛烈风雨和无声猜忌。
下人奉上新茶进来,薛晖只是喝了一口,既不再多问,也不怎么回答,就等着这尊大佛主动离去。
哪想高成霆今日尤其耐得住,有一搭没一搭得同薛晖聊了好半晌,恐宫门落了钥方才起身辞别。
薛晖驻在门外,瞧着那辆马车朝皇宫驶去,直到缓缓消失在眼底方才回身,面上神色晦暗,沉寂得令人齿凉。
不及走到书房,就见薛翦拢袖立在檐廊下,似是远远瞧着自己,便旋即将头埋了下去,待他走近方低低唤了声爹爹。
若她再早一个时辰回来,兴许不会触上薛晖生愠的时候,私自离京一事便也可以小惩了之。
但偏不巧,就让她给撞上了。
萧肃的身影停顿在薛翦身前,寒气随着他的走近而肆意挥长,周身一时悄静下来,如同一潭死水,扼得人手脚发麻。
许久,头顶落下一句:“怀里兜着什么?拿出来。”
薛翦眉尖轻蹙,只觉他此刻的嗓音冷得骇人,缓缓将袖袍一展,蹲下身去将路上捡的刺猬放在地上,复起身端正站着,回道:“它是我在城外拾来的,我瞧外边天寒地冻,不想让它”
话未说尽,便教薛晖厉声截断:“七年前你年纪尚小,还能称上一句不懂事罢了。眼下你已及笄,却仍像儿时一般胡闹,成何体统!”
薛翦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又一声不吭去了临州,却也不愿解释,只垂眸道:“翦儿错了。”
见他未言声,复将语调稍抬:“翦儿知道错了。”
她这一贯做派,薛晖素来熟悉,冷哼一声:“你哪回不是这样说的?”
有一便有二,复再有其三。
正是因为一次都没真正惩罚过她,才养出这么个骄纵任性的气性来。
薛晖徒然一抖袖,从她身边径直步入书房,行动间带起的风声啸然拂过薛翦耳畔,听得他道:“今晚你便去祠堂里好好跪着,待何时跪清醒了再让人来报与我。”
话落,薛翦薄唇紧抿,捱了半天才将足边的小生灵抱起,一言不发地提脚前行,颀长的背影经烛火一照,映在廊道上余留两分顽劣之色。
这样的天在祠堂里罚跪,自是冷痛极的。
尤其到了夜里,浸湿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刀割似的难捺。
小竹见她一句话也不肯说,还没来得及回趟碧痕院就直接来了这里,既心疼又着急,声音都着了一丝颤:“老爷从来没有这样罚过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公子怎么还不过来”
“没用的。”薛翦忽然淡声道。
“他既铁了心想罚我,谁求都没用。”
“可是”小竹正欲替她分辩,就听见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回去吧,我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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