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原就生得隽美,眼角眉梢无不携着风流,却在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愣了一瞬,流露出几许少年情窦之意,更添两分容色。
须臾,方闻他低声一笑,近前半步,“自是将一切都如实与你爹爹交代了。”
饶是薛翦再不解意,也知道他此言暗昧轻佻,遂罢下手往后退了退,清着嗓子道:“我瞧你这模样早已康健如常,哪里需得旁人探望?”
复在原地整理了半日仪容,“天色渐晚,我也不便久留于此,这就走了,你——”
薛翦浅浅睨他一眼,见他负手立在衣柜前,眉眼间俱是笑意,原想说的好言善词到了嘴边,生生成了一句:“祸害遗千年,你的福寿还长着呢。”
话罢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辞了出去。
郸城踞于豫国西南之地,气候冷得比京中要晚上月余,此时正值宜人秋色,和风习习,花枝摇荡。
长街上人来人往,孩童嬉耍玩闹,有蒙着眼睛往前跑的,手下各握一杆竹马,争先恐后。不防前边走来一位老者,眼瞧他二人便要相撞之际,那位老先生袖袍一漩,浅浅擦过孩童面颊,将他稳稳止在原地。
继而从旁道拾阶而上,入了采芝茶楼。
楼内茶客稀少,故而跑堂之人也尤为懒怠,见他入内,便踩着枯燥的步子向他走去,指着墙上搁的木板,缓声道:“客官您瞧瞧,喝点什么茶?”
岳迟将草帽摘下,信手指了一个,又唤住店伙,“小兄弟,你们这儿外乡人来,多半喜爱居于何处?”
那人听言折过身,音量稍微抬了抬:“您是来寻人的?”
说罢又顿了俄顷,“若说这外乡人爱住得地儿,得去那蝉林街看看,那头最是和静,没什么纷扰。”
岳迟颔首笑道:“如此,多谢小兄弟。”
半落的竹帘遮去两分阳光,映在茶桌上形成一块斜斜的影子,岳迟抬手在明暗中界翻覆了两下,心里却在想,不知道丫头将消息递回山门没有。
许蔻盗走门内剑谱,令他下山寻了数月,好不容易得了踪迹找去之时,却得知许蔻复至郸城,且雇了镖行数路人马,以分散注意。
但无论镖行之人行到何处,那本剑谱终究要辗回许蔻手中。
是以,他才会让翦丫头代他将消息传回山门,令山门子弟前去拦截镖行人马,自己则在此追守许蔻,以保万无一失。
门外清风徐过,一个样貌平凡的男子举步迈进茶楼,不知怎的,忽又缓缓转身,扶着栏杆走了出去。
岳迟似有察觉地偏过头,一双眸子在日影下极其幽沉,只见那名男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街道上,慢慢没了踪影。
蝉林街上,原本跛脚的男子缓缓正了身形,大步走进客栈往第二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