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淮闻言轻轻一笑,并不拆穿她,须臾便听得身旁传来一句俏皮的话:“宫里鱼龙混杂,耳目众多,故臣女以为应当谨慎为上。”
言外之意便是,若非身处皇宫,不便造次,她定然不会吃得半点亏。
看着高墙外的天色,白日不知几时稍稍黯了下去,隐有几分落雨之势。
高成淮突然顿了步,目光平静地投在薛翦面上,犹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才启唇道:“今日在大殿上,你是没想作画的罢?”
薛翦心思被他点破,一张白玉似的面庞悄悄生起几许软红,垂眸不语。
良久,又听他问:“本宫只问你,可是不愿进宫来?”
他的声音清冷,是一贯的波澜不兴,却恍然掺了两分期盼进去,极其微小,任谁都不曾察觉。
进宫,还有另一层含义。
薛翦心中微微一震,有些不明白他何出此言。若答了是,岂不拂了天家颜面,好教他来治她的罪么?
思忖再三,她才缓缓抬眸,嘴边漾出一枚极浅的笑,“宫中规矩繁多,臣女却是放诞惯了的,殿下不是不知。”
高成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面无神色,半晌,终于扔下一句:“伶牙俐齿。”
言罢,又抬脚继续往前面走。
薛翦跟上去,回了他一句:“殿下说的是。”
今年的初冬是比往常要冷上一些,薛翦走在游廊上,渐渐觉出几许寒意,正伸手拢了拢衣袖,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没来由的话。
“本宫对她们无意。”
她闻言侧过头,又听见他似是无奈地说:“但父皇之命,本宫不可违。”
不知怎的,薛翦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唤了声殿下,嗓音却像被冷风浸碎了,无声无息。
“这风愈发大了,还是到本宫那里饮茶去罢。”
入得东宫后,几乎与他们步入殿内的同时,外头便生起了簌簌的响声,原是突然下起雨来,教薛翦不由蹙了蹙眉。
“又是个多雨的时节。”
高成淮瞧着外面淅沥的雨水,从檐角一路蔓延而下,轻声叹了句。
恍惚间好像又看见那年在薛府的廊庑下,薛晖冷冷望着院中跪立之人,同他说:“小痛在体而长利在身。”①
薛翦甫一落座,便有宫人奉了茶来,她微微点头,称了声多谢。
梁安见殿内昏暗,连忙去掌了几盏灯,又走到高成淮身后低言禀道:“殿下,陈谓眼下正在重辉殿外。”
高成淮思绪回笼,转眸看了薛翦一眼,起身道:“本宫还有些事得处理,你便在这待雨停了,让梁安送你出去罢。”
薛翦见状放下茶盏,一同站起身道:“殿下不必管臣女,您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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