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翦低头应了。
又过了一刻钟,紫云突然迈入殿内,弯身在皇后耳边禀了几句话,便见皇后揉了揉眉心,对她们说要去后宫处理些事,再让江公公送她们出宫。
听着脚步声渐远,薛翦才敛了礼,同魏氏回去。
李聿辞了二皇子后,径直回府,去了书房。
方才还算敞亮的天色骤然沉了下去,地上原铺着金辉的砖片恍然间被暗影一寸一寸尽数吞没。
李知走到窗格旁,抬头瞧了眼外间颜色,转而在桌角点了一盏明烛。
微微擦起的火光晕抹屋内,将他的身形描得坚毅直挺。坐下不久,门外传来一句:“父亲。”
李知掀起眼皮,透着黄光的房门上打着一道人影,“进。”
李聿入内向李知请安,李知摆了摆手,将书搁在一旁,面显疑色,“你怎的来了?”
以往无事从不见李聿来书房寻他,一旦来了,多半是些自己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念及此,他无奈地捏了捏额角,“说罢,又惹上什么了?”
室内静了一阵,半晌,李聿方才迟疑着出了声:“父亲手中可有太子或其他皇子的私账?”
少年端正地立在案前,深眸中凝着几许沉郁。
自听了二皇子所言,李聿原本坚定的心终究是被敲出了一道裂隙。
话声甫落,李知的目色登时一敞,直直盯了过去,声音冷若寒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正是因为我知道,才会有此一问,还请父亲如实告诉孩儿。”李聿说完垂目没看李知,脸色恳切。
若此事属实,再给二皇子或是他人攥了把柄,后果可想而知。
李知喉间一堵,心中怒气尽化作一声自嘲似的哼笑:“没想到我李知清正半生,到头来却要被自己的儿子看作是那卑劣心机之人,也真是白活一场。”
他将“卑劣心机”四个字咬得尤重,落在李聿心头,倒成了一剂安神汤。
还好父亲不是。
思讫,李聿连忙上前赔罪,“父亲,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便说说,你究竟何意?”李知明显气上了头,索性也懒得去顺了,语调扬了几度,透着浓浓的愠意。
“孩儿今日去见了二殿下。”李聿仍半低着头,向他兜了底,“殿下同我说那日让人潜进府中,其实是为了一本账册。”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将飘零的落叶卷了进来,颤颤地搭在桌角。李知提手将其拨落,语气平淡,却让人生畏。
“殿下与你倒是坦诚相待。”
李家秉持之道,向来是只忠于豫朝,只忠于天子。
他以为这个道理李聿应该明白。
事实也是如此。李聿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清澈明朗的长眸,不掺半点杂质。
他没作辩解,只浅声道:“既然没有此物,便不怕他们再来,父亲让那些护卫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