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翦暗敛了个愠然的眼神扫了过去,眸中盛满了警告之意,却见李聿一脸坦荡,俨然无惧,唇角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
“表妹向来性子活泼,儿时那些大胆的举动更叫人难以忘却。如今想是舅舅将她管得严了些,的确是比从前规矩了,倒让本宫适应了许久。”
高成淮又轻又柔的一番话,可谓是填足了薛翦的面子,又将二人的关系扯回了表亲之上,明里暗里都像是在维护她一般。
此言一出,却见薛翦的神色更沉了几分,半垂下的眼帘里蓄着隐晦的犹疑。
太子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这般替她说话。早在收到他的请柬时,她便觉得奇怪了。
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好,最恶劣的时候便是儿时了,哪怕是回京后在宫中碰见,他也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今日倒好,给她玩变脸呢?
李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下暗起了几缕不悦,可面容上那双俊美狭长的眸子里却始终勾着笑,颇有几分情深地看着旁边的少女,声色如玉。
“薛姑娘性情率真,又极具胆气,的确不该多承束缚,从而失了本性才是。”
像她这般自由惯了的女子,一旦进了宫便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宫中的勾心斗角,肩上需得一直负着动辄责罚的条条框框,如此折磨禁锢,她如何受得住?
话罢,薛翦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落在李聿身上,溢着几许讶然,又融着几道意气相投的兴色。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会从李聿口中说出来。
自她一回京,爹爹总是在和她强调尊卑之别,强调礼数规矩,甚至连一句这些年过得如何都没问过,好像她一长大,什么都变了。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轻衣快马,活得潇洒恣意,抑或是随了外公和舅舅,当一个驰逐沙场的将军,仅此罢了。
左右她也不会嫁入皇宫,亦不愿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何需将自己舞弄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家闺秀?
话音甫落,高成淮的神色亦是一寸一寸黯了下去,目色寒凉地望着对面的少年,古井无波却又深邃沉眩,似是与其无声地碰撞相较。
李聿并未闪躲,而是直直望进了那双冷冽的眸中,端的是从容自若,安然无恐,似一轮骄阳,灼热强烈。
空气中仿若能听见火星呲裂的爆破声,颇有几分剑拔弩张,刀光剑影之态。
碍于太子的身份,薛翦到底是没将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只是独自呷了口杯中清茶,轻声说了句:“殿下不是说出来赏月么,怎么聊到臣女身上了。”
清滟的月辉将少女的面容描绘得愈发柔美,一副半垂着眸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略显几分羞赧,又平添了一份不常在她身上见到的可爱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