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恰好撞见温寒。
宦人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拾阶而上,再贵气的华服都掩不住他身体的枯败,宛若身埋半截的老者,整个人几乎陷入棺材里。
生命之火摇摇欲坠,腐败之躯枯如朽木,几乎能够嗅到行将就木的味道。
“温督公。”
素炮女官敛眉,不再带笑,反而敛襟,拢下衣袍,“万岁爷说过,您若入内宫,可无需通传,请——”
在这种时候,乾帝最能够信任的,大抵就只有温寒这样的人了。
宦人抬头,停下脚步,带着喘意扫过面前女官,面无表情:“那如果说,我是找你的呢?”
素袍女官闻言,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啊——”
温寒拄着手杖,眯了眯眼,“文筝姑姑……不是本朝人吧?”
文筝柔和的弯了弯唇,笑了笑,“奴婢是贱籍,这个宫里早有记载,好在万岁恩准,替奴婢消了贱籍,奴婢这才有机会服侍左右。”
温寒眯了眯眼,默了片刻,轻嗤一声,“苗人,也是贱……咳……咳咳……”
一句话未说完,他就剧烈的咳起来。
宦人委实太瘦,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不正常的灰败来,气息颓靡,他以帕子掩唇,吃力的咳着,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唬的文筝甚至觉得,他会就此倒下去。
“督公小心。”
身后就是长长的阶梯,文筝侧身,隔空抬手,挡在温寒后背处不远的距离。
血气很重。
咳声止息的时候,文筝分明瞧见这个宦人帕子上殷红的血渍。
她下意识蹙了蹙眉,“陆太医在,督公可要一并让陆太医把把脉?”
实在是这人瞧着太过于吓人,不似寻常人病着的样子,万一在宫里出什么事,文筝怕是又要沾上一身的麻烦。
她这样想着,又靠近了半步,拦在温寒与台阶之间,就怕他跌下去。
“不必,劳烦姑姑费心,我一介阉人,自是不配。”
温寒捏着手掌的指节有些发白,喘了好一阵,方才站稳。
他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划过深深玩味,盯了文筝好一阵子,方才摊开掌心,“军报给我,我带进去。”
文筝被他盯得发慌,不由得退后半步,双手奉上。
这个传说中的活阎王果真不是闹着玩,威慑力十足。
文筝敛襟,乖乖站在一旁,等着手杖点地的声音远去。
见过这么多面,她果真还是觉得……不大习惯。
那双眼睛,阴沉森冷,仿佛能看透人心一眼,叫人惊惧不已。
文筝啊文筝……你可得争点气,主子快回来了,只要想办法控制住里头那个老皇帝,就可以帮主子推七皇子上帝位了。
她守在外头,回头看了一眼。
温寒没待多久,出来的时候,恰巧碰到她的眼神,目光露出一股子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