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彤呜咽地哭着,不是平常说话时挤出的眼泪,是真心实意地害怕在所有人面前落进尘埃里去。
镇上的大喇叭只有在重要通知时候会动用,声音大得隔壁镇估计都能听见。
“还有你,方彤,你也是上过学的人,八荣八耻不记得吗?我会在你的个人档案评价上记下这一段。”
南穗道了谢,没有多看方彤一眼,镇长夸了几遍她以后会有出息,又拿着她的录取通知书给镇上百姓展示了一遍。
在她回去的路上,一堆小孩围着要昨天约定好的茅针,吵得热热闹闹的。
林致意识到什么,拍了拍自己的头,多看了南穗几眼,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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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只有浅淡的星光,院子里都是昏暗的。
南穗和陈母熟练地摸黑点好艾草,在院子里坐着聊天,手上也没闲着,把细丝拧成一股股的麻绳,好补贴点家用钱。
等到睡觉前,陈母抱了抱女儿,有些心疼地摸着她的手:“还有几天要走了,记得给家里人写信。别心疼寄信的钱,家里不缺那点。”
孩子大了总是要远离的,在没有通讯手段的年代里只能通过写信来交流。为了省钱,不少人都是把一个学年的信攒到一起,等放假时候一起寄出去。
南穗抱了抱头发花白的陈母,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高脚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床单,铺在硬木板上,这是陈家能提供的最好条件。
夜渐深了。
南穗沉进一个深邃的梦里,风声暗自沉默,梦也被染成灰色。
有人想困住她的意识,去占据这具身体。
“陈元贞,是你吗?”
南穗并没有慌张,毫不费劲地躲过弥漫的雾气,在梦里睁开眼。
蓝白色病号服的女人站在梦境中央,一身的戾气化成黑灰色的雾,气势汹汹地想将南穗吞没。
她有一张成熟的脸,带着饱经苦难的沧桑和苦大仇深,眼里有恨意,凶狠地瞪着她身体里的异界来客。
“你从我的身体里离开!”
南穗又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恨意在心里发酵,不自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陈元贞的房间里。
“不好意思,暂时还不能,尤其是现在不能。”
“你根本不能体会到我的痛苦,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维持陈元贞执念的,是不甘心和痛恨,恨方家一家人,恨得想寝其皮啖其肉,即便燃烧自己也也要送他们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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