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脸上的神情平静下来重新闭眸浅眠,缪靳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方算是放了下来。抬手为她轻拭额上虚汗,背在身后一直紧攥成拳的左手于此刻才松开来。而手心处,赫然已破皮流血,但这点小伤与他的妤儿方才那生子之痛比起来根本不可同语。
没有人知道,方才他看到他的妤儿痛到青筋暴起,痛到汗湿全身,痛到浑身发抖时,他心中亦仿佛感同身受般疼痛不堪,他甚至生怕听到那产婆会说出妇人产子时极易发生的血崩二字,甚而只要一想,他便忍不住胸中暴怒,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后悔让他的妤儿要冒险承受这生产之痛。
真好,幸好,他的妤儿无事,他的妤儿面冷心软,她纵仍对他心怀怨气,却终究未曾牵连到孩子身上。方才宫人将孩子抱来给她看时,他竟再一次次体会到何为害怕,他僵着身体僵着表情,怕听到她吐出不看二字,亦怕她面露厌恶不屑一顾,幸而,他的妤儿终是柔软心肠的。
“妤儿,你我的孩儿名字便叫曦昭,可好?”一切光明美好皆随你而来,可好?
可惜床上的女子已累极睡去,根本未曾听到他的低声耳语。而他亦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并无真要叫醒她的意思,只这般坐于床榻边,鹰眸柔软的垂眸看她,大手一下下轻抚她汗湿却仍顺滑的发顶,分毫未觉产房污秽于男子命格有碍之顾忌,而那个他屡屡威胁要她生下的孩子,一国太子,他甚至都未曾看过一眼,他的眼中,心中,真正有的,从来只有眼前这个令他牵肠挂肚,亦可令他痛彻心扉的女子。
纪妤童虽要卧床一月好生修养,可她并非就是万事不理了。孩子有经验娴熟的宫人照料,她本人本身体质就佳,又处处有人伺候,遂她甚至比怀孕时更要轻松。
而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布置旁的事物。
盛平二年八月,天后正式临朝,天启亦正式开启帝后同朝之治。同日,南疆十万军士划归天后号令,旨意一出朝野震动,却是被天后一力压下。此事被记官逐字记下流传后世,而纪妤童也是后来史上唯一一个手掌军权的皇后。
同年九月善容学院与盛名学院于京都涛声楼联考切磋,却谁也不曾想到,一座开张仅五个月,且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学院,竟在联考中打败盛名学院一战夺魁,而那魁首,竟是一女子!蒋昕舟之名,一朝传遍天下。
此一比,善容学院亦一试成名。而有蒋昕舟之丰功伟绩在前,也令得天下女子心向往之闻风而动,更令世人惊变于女子愚笨无德之偏见。
也于此时,天后一力主张,一月内接连三次朝会中与朝臣据理力争,而后力排众议终将女子可名正言顺参加科考,入仕之条例加入天启律法之内。
盛平三年三月,善容学院于全国各地广开分院,因有天后明德在前,加之有纪家大儒坐镇,待招生令一出,天下百姓学子无不心驰神往,短短一月不到,各地学院便招生满员,全国二十九所分院,男女学子共计近十万人。
同年四月,天后下旨召军中因伤归家的兵士应征担任学院武学夫子,并言道不能令为国效死之士伤病无依,又言道文武双全方才更能为国效力。此旨一出,天下军士无不心潮浮动。
同年八月,盛平历第一次科举,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竟都出自善容学院,而其中榜眼之位,竟被一女子摘得!便连前三十名有资格参加殿试的学子中,亦有八名亦出自善容学院,而其中女子便占其三,蒋昕舟,纪知韵,林姣儿三巾帼之名,遍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