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说了会安排,接下来几日纪妤童便没有再主动提过,只偶然会望着虚空发呆,或是二人独处时,欲言又止。
而那日夜市之事也有人来回禀,道是那女子本是良家女,却母亲亡故无钱可葬,便学那卖身葬母,却被心怀不轨之人蒙骗,不仅未付葬母钱,自己亦被卖入烟柳。
幸而那女子还算警惕,于入楼前一刻挣脱逃离,故才有此一闹。
纪妤童已在听到前半句时便皱起眉,听完才问道:“那女子现下如何,那日她手中持刀,可是沾了人命官司?”
凃零听出她话中对那女子的袒护,心中亦感叹了句合该是那女子造化遇上了夫人这位贵人,否则怕早已被磋磨致死。
“回夫人,那日府中人去的及时,恰好将那女子救下。您所忧之事亦是那歹人想要隐藏之事,遂并无官司缠身。现下人正在府中,那女子也想要求见当面谢夫人救命之恩,不知夫人可要召见?”
纪妤童沉吟片刻便决定见她,诚如她那日于他所说,她是真心准备要留下的,那对这位她在当日那般情况下都惦记着女子,便没有忽而失了兴趣不见的道理。
不多时,仍穿着昨日衣服的女子,便被人领了进来。
她虽可称得上衣衫褴褛,身形明显极为紧张,可没有唯唯诺诺弯腰驼背,亦没有左顾右盼,只径直垂着头行到堂中,五体投地道:“民女谢夫人救命之恩,若无夫人及时派人搭救,民女早已不在人世。遂夫人大恩大德,民女愿以命相报!”
纪妤童看着她说完后方有些放松的肩背,顺势叫起,见又她绷着身子姿势难受的低着头,便温声说道:“你不用紧张,现下你已无事自可平安归家便是。”
女子身形一顿,缓缓放松身子,低到下颌可贴前胸的头也终于抬高了些。
她看到眼前洁净精雅的裙摆,想到方才听到的令她安心的轻柔女声,便忍不住顺着这华贵的衣裙向上看去,对上那一张如皎月仙子般的容貌时她虽惊艳却未意外,似这等高门贵女哪一个不是殊色无双。却真正让她呆住的,是她那双未曾含带丝毫怜悯以及高高在上的漆黑双眸,甚至在她对上她时,那双明澈的黑眸泛起淡淡的涟漪对她露出点点笑意。
纪妤童料想到她既是会被那几人骗至烟柳,容貌定然不差。如今一见,果然细肤明眸姿容秀丽,同样令她惊讶的却是这女子眼中与她柔婉相貌不同的英气。也是,她既敢于绝境拿刀自保且知往人群中去,胆色与聪智定然是有的。只不知如此女子怎会沦落到卖身葬母一途。
此时二人都不知道,这是日后的新朝天后与当朝第一位以女子之身入朝女官的第一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