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穿着一件雪青色襕衫,长身玉立,面上却不好看,连日来不曾安睡,眼底尽是淤青疲惫,只是方才从城外寻人回来,想喝口茶的光景,就听见这些登徒子嘴里冒出些下三滥的混账话,自己珍爱的人儿被他们贬低踩践,心里压抑的愤怒与焦虑瞬间掩不下去。
他走到桌前,直直看着越发心虚的五郎,乜了眼,又打量着与他一起的那三人,随后淡声问道:“你是做货运生意的从家五郎?”
那人讪讪的摸摸后脑勺,尴尬道:“是我。”
李衍似不经意嗤了声,继而掏出巾帕擦了擦指间的污脏,眉眼清冷,声音却依旧是如往常般清润朗然。
“从今儿起,我李家码头不接你们从家的任何商船,任何货物,若我没记错,从家尚且记在我们码头仓库四件货,一个时辰内,若不去取了,我便将其送到街上,任人取拿。”
他说的四件货,是两船木材,因为常有往来,故而商家有时为了方便便将货物临时堆放在码头,算得上一种默契,却没有契约,多半靠的是人情。
李衍刚说完,从五郎的脸就变了。
他噌的站起来,陪着笑脸躬了躬身道:“三郎,你可别啊,是我猪油蒙了心,不该长这么张破嘴,是我嘴贱,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别跟我计较了,成不?”
说罢,作势要往自己脸上扇。
李衍却是冷冷看着他,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
从五郎只得咬了咬牙,啪的一下打瓷实了,复又捂着左脸,陪着好话劝道:“咱们两家常年有生意,你生我气便也罢了,我大伯家的面子总要给的吧,他...”
然后在他们面面相觑中,李衍拂袖而去。
晌午从家就乱了,从家大房恨不能一棍打死从五郎。
两船的木料,人家不让放了,限期一个时辰拉走,且不说没地存放,便是有地放了,往后李家一声吩咐下去,谁敢收他的木料,商行里头都认李家,便是水运沿线匪患,也都看着李家的面子,但凡李家出保的货物,他们都不会动手。
每年李家用了多少银子维系关系,此事表面上看是不让从家放货,实则是要将从家的生意兜头掐死。
从家大郎匆匆去了趟魏国公府,捧了一鼻子灰不说,后来豁出去老脸也没见着李衍,倒是新来的小厮,暗地里给他指了条明道,让他带着从五郎赶紧去成国公府求见。
这不,四月的天,他身后跟着吓得瑟瑟发抖的从五郎,已经在成国公府后门等了半个时辰,连出来招呼的丫鬟小厮都见不着。
孙成周呸了声,打开折扇来回在屋里走来走去。
李衍坐在圈椅上,短短一月,他瘦了一圈,眉眼间也仿若老成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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