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彻又听不懂了:“他们的纸钞有什么用,咱们大梁又不给用此物。”
顾准瞥了瞥他。
这不是还没说完吗,打断他做甚?
“鞑靼人只用宝钞,不用金银铜钱。我听闻北元朝廷几番变法,改得就是其钞法。钞法通行之初,制度完备,印造一两的宝钞便要存入一两的银子。可北元朝廷酷爱封赏,动辄赐银几千两,那些存起来的金银其实早就被挥霍一空了。如今印造多少的钞,其实也不过就是国君一句话的事儿,并不存金银过北元朝廷似乎并未意识到其中风险,每年仍然大量的印制宝钞,民间也早已怨言不断。这时候,我们再通过官方通商,用他们喜欢的盐茶丝绸换去他们手中不值钱的宝钞,你猜北元君主会不会因此大肆营造宝钞,用来换取我们的货物?”
沈元彻听着觉得怪有道理的,又问:“然后呢?”
说的再好听,可他们拿那些纸钞确实没啥用啊。
“我们从他们那儿赚取了宝钞,再用这些钱从鞑靼人手中购买大量的牛羊牲口。一年半载或许没有什么变化,但如果大梁每个月都要购入成千上万的牛和羊,便能进而改变北元百姓饲养牲畜的种类。只要他们想赚钱,想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便会作出改变,这点毋庸置疑。”
到这个时候,其实主动权就已经在他们手上了。
顾准又道:“北元战马颇多,但若是有朝一日,从官府到百姓手里养的全是羊跟牛,只怕鞑靼人对咱们的威胁也会小上不少。不过,这并非最终的目的,我们通商交易,重要的是想让北元朝廷不断地印造宝钞。宝钞是北元唯一通行的钱,只要这个体系崩溃了,北元自然也就再无威胁。”
有时候,摧毁他们的货币体系,比摧毁他们的军队来得有用。
完毕,堂中忽然静了下来。
段知府眼中闪了又闪,他并不曾看过顾准的考卷,所以这做法在他听起来新奇的很。
是新奇,并非是荒谬。段知府觉得,这法子有些像齐鲁两国的典故,那“家家纺机响,户户织缟忙”,大抵就是鞑靼人往后的写照了。
段知府不得不承认个中高明之处,但他也得提醒顾准:“咱们大梁亦有饲养牛羊的,骤然购入这么多的牛羊,怕也吃不了这么多。”
不想赵学士却打断了他:“大梁上下百姓这么多,如何吃不完?”
“可原先还有那么多人饲养牛羊呢,届时他们的牛羊又该怎么卖?”
赵学士点了点桌子。
这是他之前也想过,法子是好法子,不足也是有的,只是缺点虽有,却未尝不可一试:“总不能因为有风险便全然否定。”
段知府默了默,已然知晓的赵学士的态度。
只怕顾准今日的这一番话以及他的那份答卷,不久之后便能呈到御前。即便不在京城,段知府也能想象朝中会就此事吵成何等模样。
事已说清楚,为防段知府私下召见举子落人口舌,赵学士跟段知府都没有留他们四人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