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况笑了:“若只是这样倒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只是他杀完人之后心中仍不平,看谁都觉得该死,故而又杀了几个富商。如今被判了死刑,秋后执行。我在审案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他为何杀人,他道那些富商仗势欺人,平日里做尽了恶事,所以要替天行道。我又问他后不后悔,他也道不后悔,是那些人该死。”
李况说完,问了顾准一句:“你们觉得,那些人该死吗?”
顾准陷入了挣扎。
仗势欺人,做尽恶事,在他看来的确该死,且死不足惜。但顾准也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仿佛他已经堕落到与这个杀人凶手一般境地。
顾准不好回。
沈元彻比他单纯许多,快人快语:“我就觉得他没啥错,坏人难道不该死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呢?”李况反问。
“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啊。”沈元彻眨了眨眼睛,当他的眼睛是摆设吗?
李况微微一笑:“那也不过是你以为罢了,都是些自以为是的猜测臆想。若那些人当真做了十恶不赦的事,那的确该死,只是却不该由你来杀死。”
“这又是为何?”沈元彻不懂了。
“我且问你,坏人为何是坏人?”李况问道。
“做了违法的事呗,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沈元彻想了想如此说道,末了还补充一句,“当然最可恶的是那些明明做了坏事却还依然逍遥法外的人。”
“按你所说的,所谓的坏人无非就是违反了律法,或凌驾于律法、规矩之上了。”李况一句话总结沈元彻的废话,“只是你们可曾想过,这里面关着的这个人,他的所作所为也同样凌驾于律法与规矩之上。痛恨别人知法犯法,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做着超越律法的行为,这与他的初衷岂不是背道而驰了?”
顾准终于开口了:“若非如此,他又能怎么办呢?”
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要如何扳倒那些家大业大之徒,明摆着鸡蛋碰石头,但凡撞到了就是死。就好比他与高家,纵然有血海深仇可就是奈何不了他们。
李况回应:“自己处置不了的人,便交给律法来处置。”
顾准偏执问道:“倘若所求无门呢?”
李况不紧不慢地道:“这世上不乏有贪官污吏,但也不有刚正不阿的之辈,若你看谁都是贪官污吏,看谁都是包庇罪犯之徒,那么这世间便只剩下一片漆黑。诚然,如今的朝廷弊病确实不少,派系之争,党羽之争此起彼伏,叫人生厌,只是远还没有糟糕的那个份上,不少官员仍然呕心沥血,为国为民。历来王朝都是这样,初时一片蓬勃之气,极盛而衰,极衰而亡。待到了王朝末期,才是律法失衡,妖魔邪道纵横之时。只是那时候自然会有人揭竿而起,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人会为了公道、为了正义拼得头破血流,连性命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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