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王爷说的是,”青袍道人撇撇嘴,“不过贫道心善, 断做不出那知道别人有麻烦却还袖手旁观之事。王爷若是不便将忧心之事说与贫道,也无妨。贫道听闻南天竺的乌苌小国有一种巫医的药方,叫做莫愁,能让人忘掉不开心的事和不喜欢的人,只保留愉快的记忆。王爷心里头的事儿要是不好解决,或许可以去南天竺走一趟。”
说罢,青袍道人又作了个揖,把落满了灰的拂尘往肩上一甩,摇着胳膊走了。
留下宫哲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想了许久。
……
回到昭王府时,天都快要亮了。
从宿州回上京,一连昼夜兼程奔波了几天,宫哲早已身心俱疲,而宫澶现在又是那副疯癫模样,只怕明日一早,上京乃至大越各地的政事琐事传来,他便更加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可等他更衣沐浴完毕,想趁着天还未亮小憩一会儿,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
他心中烦闷,连带着左肋之下那处旧伤也隐隐作痛——在宿州那几日实在过于繁忙,以至于他连止痛的汤药都没来得及喝,一连硬撑了几天,已是极限。
左右睡不踏实,宫哲索性翻身下床,从书房取来那本还未看完的《尉缭子》,打算趁着今夜得空将它读完。
他的书房每日都有人打扫,只是靠近桌案和凳子的地方,下人们不敢在他不在场时靠近,怕一不小心窥见了什么军中机密,给他惹来麻烦。于是这几天下来,桌椅板凳都积了一层薄尘。
宫哲看了两眼,正想叫人来打扫,又想起此时下人还未起身,他又不是那事情来了就不顾下人的主子,想这灰也不算多,便干脆挽起袖子来自己动手。
一弯腰,却在桌子与椅子之间的狭窄缝隙里,瞥见了一支摔成了两半的珠花簪子。
那是清秋刚刚进府时,他买给她的簪子,只不过是个街市上的便宜货,连半两银子都不值,她却喜欢得紧,成日戴在头上,就连睡觉时也要放在枕边握着。
他把那簪子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着,嘴唇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当初那半两银子就能换来的明艳笑颜犹在眼前,却又恍如隔世,仔细一想,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毫无负担的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了。
只是想着想着,他又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抽痛,仿佛有一双无形大手撕扯着他的心脏一般,痛得他险些闭过气去。
那痛意自从得知她落入黄羊河后便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不在了,她那样一个惜命的人,宁愿搭上性命,也要逃离他身边。
左肋下的旧伤也在发疼,疼得他握紧了那半支簪子,断口处刺得他掌心血肉模糊,他却觉得那点刺痛能够压下心中的痛,那么再痛一些也无妨。
“笃笃笃——”
展晟端着镇痛的汤药,及时来了书房。
宫哲刚一回府时,他便去厨房煎药,想着他公事缠身又心事重重,定然又少不得失眠,这顿药肯定还赶得上在他睡前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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