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居边关,风吹日晒都是家常便饭,时间一长皮肤便被晒成了麦色,故而平日甚少穿黑色衣裳。可在回京途中,一次客栈伙计不慎将他随行所带不多的衣裳全都拿去洗了,等他发现时,房中便只剩下了这件玄色猎装。
那是他偶尔去野外跑马打猎时才会穿的,清秋从未见他穿过。那日他换好衣裳出来,小丫头看见他这一身精干的打扮,眼都直了,跳起来围着他转了几圈,直夸好看。
宫哲至今仍记得那时她故做沉思状地摸着下巴,眉头皱起,煞有介事道,早在龙泉庵初见时便觉得他分外眼熟,如今见他身着猎装,才想起山下那声称曾与神仙下棋的瞎眼老道所画的仙人便是这副模样。
她一直如此,惯不会用委婉或寻常方式称赞他,平日里哪怕他只是换了条新腰带,她都能把他夸到天上有地下无。
起初他不习惯如此直白的赞美,总是板起脸来教她女子当学会端庄守礼,切忌如此奔放,可她总是笑着讨饶,转眼便把他说过的话抛在脑后,还理直气壮的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觉得他好,比世间万物加起来都要好。后来,宫哲便也由着她去了。
甚至每天早晨他打开门,看见那窈窕身影从廊前玉柱后冒出来,笑问他今日怎么又比昨日更加好看,是要气死潘安还是宋玉时,他竟也会心安理得的收下,再装模作样地在她额上轻轻一敲,回她一句早已作古的人怎可能再死第二次。
那时她眼中的光,总让他怀疑天边朝阳仍未升起,是因为错落在了她眼里。
回想起来,宫哲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在铜镜前仔仔细细收拾好了,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初秋的天亮得不算晚,宫哲看着院中的仆人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最后一些要带走的零碎物件,却不见白玉石柱后露出熟悉的红色衣角,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
是因着他昨晚没有答应带她去龙沙围场,她便赌气不来了?
一想到此,宫哲微微一叹,抬手将院中忙活的镜心招来。
镜心不知宫哲唤她有何吩咐,赶紧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旁一个小厮,小跑两步到他身前的石阶下站定,恭恭敬敬道了声:“王爷。”
“你可知……”宫哲话未说完,却停了下来。
他记得她一向来都睡得早,刚来府上时还天天争着给他送药,谁成想才熬了小半个月便熬出了乌青眼圈。后来他便强硬了一回,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熬,还把她送来的药给剩下了,结果疼得一宿未眠,她急了,这才答应将这差事交给了镜心。
昨天他在北府军营安排秋猎之事,回来的比往常更晚,她去到他房中送药时,早已超过了她平日歇息的时间。
如此想来,许是昨夜睡得晚了,眼下尚未起身。
“……无事,你去收拾吧。”
镜心有点懵,王爷一大早把她叫过来又没事交待,大概是还没睡醒吧。
“哦,”镜心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差不多收拾妥当的行装,提醒宫哲道,“王爷,各院正在清点行李,再等片刻便可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