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字,几乎一字一顿,像四颗炸弹平地而起,江还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防御墙,就这么轰然崩塌。
“我不知道。应警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家人,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就连江还这个名字,都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应警官说得没错,「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
他抬起头盯着应呈的眼睛,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也想有人在等我的相逢,有人在等我的不醉不归,有人在……等我回家。”
应呈透过他漆黑的瞳孔,看见了一片深海,在海面映射下,有成片的星海,越发觉得这小子看着眼熟,奈何脑子里浆糊一团,实在想不起来,冷不丁就冒出一句:“我们两个一定见过。”
江还一低头少有地开了个玩笑:“梦里吧。”
“没点记忆?你是哪人,记得什么?”
“我什么都不记得,有记忆就在街上流浪了。”
“是吗?那你的人类社会学说哪学来的?普通话这么标准?谁教你识的字?还知道遇到可疑车辆要记车牌号?还能背这么冷门的古诗?”
江还伸出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支粉红管的血样:“应警官想知道我是谁,我也想知道。这是刚刚做检查的时候,请护士小姐帮忙多抽的一支血,你们能做DNA检查,对吗?”
应呈低头看着那支非常迷你的血样,也不接,只是笑嘻嘻地没个正形:“你倒挺主动的。”
他又往前一递:“假如应警官想要当面看着我抽,我也不介意多挨一针。”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真逼着你多抽一支血,这支血样我会拿回去让鉴证比对,不过结果不能保证。”
应呈说着拿过那支血样,在他面前摇了摇,笑了一声,“你不会骗我吧?”
江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摇头说道:“不会。我说过……”
“你不是坏人。行了知道了,你都不知道说几遍了。”
他被抢了话头,只好老实闭嘴,却听应呈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不认识冯小月,行,你说你掺和在两场命案里都是巧合,行,你说你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也行。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躲着警察?”
原本侃侃而谈,仿佛真的做好了要把一切全部和盘托出的准备的江还却突然沉默下来,他抿着唇低下头,十指纠缠搅在了一起。
应呈也不急,翘着二郎腿盯着他笑:“没事,你编,接着编。反正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不过我这人逻辑能力还挺强,你最好编一个完美一点的,不然我拆台都嫌难度太低。”
江还把头低得更低,在沉默是金这条康庄大道上走得勇往直前绝不回头,像个挨训的小学生,把自己给绷成了一座雕塑,侧着脸,认认真真地旁观着远处化验室里小小的医患纠纷,妈妈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在跟医护人员争论着什么,似乎根本不打算再听应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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