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玄安赶着打烊的时刻翩然而至。许是秋凉,那柄折扇总算光荣退休。
他自来熟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招呼桃枝上几碟小菜。这位已是轻车熟路,很能“反客为主”,不待跑堂的招呼,就自顾饮起茶。
隔壁用完饭离开,她捞起抹布“唰唰”几下,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扯闲。
“扬州?”
陶玄安顿了下,“少说也要走个把月。”
他饮口茶接着说下去,“家里在扬州有几间小铺子,有什么事报阿蕴的名字就好。”
这再好不过,林绣笑着道声“多谢”。客人正在唤菜,她放下毛巾先为邻座端上鸡火莼菜汤。
一桌人刚用完素烧鲤鱼,唇舌间全是绵柔柔的淡甜和酱味,正好需热汤来顺。
瓷盆甫一上来,一股清润温暖的香气就朝脸前扑过来。
朱成吸吸鼻子,总觉莫名的熟悉。他在京城多年,喝过的莼菜汤不知多少,可总差点意思。
有的店家图省事,莼菜泡得烂乎乎黏在一起,毫无口感可言。还有用韭黄代替莼菜的,更是意境全失,让人倒胃口。
不过眼前的这道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陈郎君殷切地为他盛好一碗塞进手中。
朱成最爱喝滚烫的热汤,可惜实在不健康,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它吹温了再喝。
鸡丝白嫩,火腿绯红,皆荡漾在满是绿意的清汤中。或遗世独立,或被莼菜缠上,青红交织地徐徐舒展。
他低头吸一大口,汤水入口暖热,满是水乡的温柔熨帖。莼菜淡香怡人,柔的好像清凌凌的水汽迎面而来。满碗的深碧浅碧乍一看像抚平褶皱展开的茶叶,嚼起来却有层清透的胶质,软软韧韧,毫不涩嘴。
再舀只火腿片细嚼,七分精瘦肉的劲道厚重中,剩下三分肥油膏的腴美仿佛被热汤激发,全化在了舌尖。鸡丝神散形凝,不消咀嚼,在叩到牙关的一刹那就化为绵绵鸡蓉,和着鱼露的鲜和星星点点的油花一同吞下。
味蕾从不骗人,他紧皱的眉头不由自主舒展开。
陈郎君满脸期待地转向朱成,只见他弃了调羹,在碗边轻轻一嘬,接着再没放下碗。
看来这事有门。陈郎君喜上眉梢,林小娘子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喝完满满一碗,朱成才用帕子擦擦嘴,大赞好鲜甜。
过了饭点,店里只剩寥寥数位吃酒聊天的客人。其他桌的几位被这桌香气熏得坐不住,差点起了讨一碗尝尝的心思。好在林掌柜熬了满满一锅,人人都有。
一时间店里只剩下莼菜入喉时的吸溜声和调羹擦过瓷碗底的清脆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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