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路滑,跑趟乐坊正好缺人,程郎君望向林绣。
林绣摊手,“总不能让他吃白饭吧。”
她摆手老板的架势,一扬手里的擀面杖,“小关,你先去乐坊送货,回来后再洗碗。”
----
把闹事的小鬼送走,林绣这才舒了口气。江大人惯常喝茶都是独来独往,不爱和人闲聊。她泡好茶端上小点,便回后厨捏些新的茶点花样。
雨中的空气带些泥土气息,窗边爬山藤晃晃悠悠,像是也想跃进粗瓷杯中,和茶叶一起舒展浮沉。江霁容低垂着眼品茶,注意力总忍不住被几个话多的新客吸引。
陆续几个进店的拼桌而坐,都是活泛性子,“小娘子”长“小娘子”短的,一看就没安好心。明明外头瓢泼大雨,白靴居然一尘不染。想也是在马车上换过靴子,说不定还抹了香露。
眼不见心不烦,江霁容索性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边饮茶边看。
是本吟游诗人的集子。随手翻了两页,书主人的批注倒是不少。“天地一春秋,人世百岁忧。”这行字被画上个大大的黑圈。
他向来不爱此类丧气的诗,静心看下去,等翻到下一页的空白处,眉头才舒展开。
上面还有几行批注,正是最近流行的诗补。“不需空祝愿,但饮花间酒。”如此明媚字句,也亏她想得出来。江霁容再看眼书页,微笑起来。
字大如斗,歪歪扭扭,不过比从前好了不少。透过纸背,好像能看见她捉着笔努力写字的模样。若叫习过字的人来看,起笔收笔之间,还有些和岑大家一脉相承的风流蕴藉。
路面湿滑不平,莫说行人难走,就连车轮也溅得满是泥泞。江白整饬好车马才赶过来,慢悠悠喝了会茶,怀里突然被塞进本诗集。
江白接过仔细看了看,心里一紧。林姑娘肯定偷懒没练字,怎么还是如此惨不忍睹。
他小心翼翼地看大人眼色,又感叹这老师当的真是尽职尽责。
江霁容指尖轻叩桌面,干脆把话说得再明白些,“笔锋转圜处很有岑大家的风格。”
江白:???
莫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他翻来覆去地看,心想若是把在江南游历的岑大家叫来,想必他自己也发觉不出来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庭前积水映出如意馆的倒影,进店的客人一踏,琼楼就碎成闪着微光的水珠子。
细微处才见真滋味,可惜林绣此刻无福欣赏,正忙着穿梭在前后堂送菜,捎带听听油嘴滑舌的年轻郎君贫嘴。
“在下略通相面。”这位白袍郎君进店嘴就没停过,现在又开始给同桌人分析。一番长篇大论下来,还有模有样,让人信服。
他身侧穿绿袍的郎君得了个“前路坦荡,桃花正旺”的结论,正高兴的再要壶好茶。其他几人也是各有好话,兴致上头,怂恿他给林老板也看看面相。
林绣对面相手相之类的一概没甚兴趣,不过还是凑过去。兴许能得个“钱途光明,即日暴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