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矮个子,身上的朝服撑不起他骨架子似的身体,总显得有那么几分獐头鼠目的样子,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却是闪动着睿智的精光。
他与御史闵大人让了让座,闵大人却是淡淡一笑,“王大人既要升堂,自然是做上首,我边上观闻就好。”
县太爷王大人羞涩一笑,等闵大人入座了才撩了撩官袍坐在了堂上,低头扫了一眼案堂之上已经放着的那张状纸,然而他只略略扫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极其不自然得望向了坐在边上的闵大人。
这张状子竟然是竟然是状告举人盛济民的!
王大人心底百转千回,像是无数个线头馋绕在了一块儿,乱成一团乱麻。
底下的苏瑾等了许久都不见县太爷拍惊堂木,悄悄扫了一眼坐在底下的师爷,那师爷便是不久之前在县衙后巷里头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对方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朝着苏瑾这边多看一眼。
苏瑾也就收回了目光,想了想便拾衣而跪,“民女苏锦绣见过县令大人。”
而她这一声之后并没有让县太爷王大人回神,就见王大人仍旧是用一种“深情而又纠结”的目光望着侧首的监察御史闵大人。
那炽烈的目光就连闵大人也受不了,他略有些尴尬得冲着王大人温和一笑,继而安慰道,“王大人不必紧张,权当本官不存在便可,你平时是怎么断案今日边如何就好。”
可闵大人温和的笑容并没有安慰王大人此刻焦灼的心灵,反而令得他整个人浸在一望无际的海水里头,伸手摸不着天,抬脚踩不住地,虚虚浮在那里心不能静下来。
最终,王大人的嘴唇微微颤了颤,还是打算先和闵大人通个气,看看这位监察御史大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思索了片刻,也顾不上自己的官仪,竟就撩了撩官袍站起来,矮着身子像个窃贼似的弯腰快步走到了闵大人的身边,凑近闵大人的耳边低声说道。
“闵大人,下官方才看了状纸,堂下那女子要状告的是本届举人盛济民,大人您看这”
王大人之所以踌躇不定,主要还是因为本届乡试的主考官恰恰就是这位监察御史闵大人,因而本届入闱的举人盛济民便是这位闽大人的门生。
再加之王大人听说那个盛济民是青阳县的红人,据说着实有几分文采斐然,说话又惯会讨人喜欢,不知怎么的这位闵大人很喜欢盛济民,甚至表露出盛济民将来前途无量的意思。
而盛济民与闵大人私底下也有些私交,关系不错,如此一来原本挺简单一件事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这位闵大人是为今年的官员考核而来的,他手中正握着自己擢升还是贬斥的生杀大权,若是得罪了他,自己的前途便是尽毁了。
无论如何,当今探听这位闵大人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丢不丢人的王大人也多少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毕竟,若是自己在这桩案子上无形中得罪了这位御史大人,那么自己今年的考核恐怕
唉——
王大人心中千缠百绕,一边恨极了前来告状的苏瑾,一边又觉得自己必定是翻了太岁,或者是拜佛的时候哪个姿势不对,否则也不会如此倒霉,竟然碰上一件这么叫他左右为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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