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林子里会生出大量的菌类,特别是松针的林子会有一种味道特别鲜美的松花菌,晚餐前田二婶就提了红长长茅草穿来的两长串菌子,这是外院那些半大小子玩耍时带回来,农家的娃连玩带找菜,从林子里寻些野果,小溪里逮些小鱼小虾,石头滩上翻捡些螃蟹螺丝,夏天热大家都喜欢下到山涧去玩水,这菌子不过是路上顺手带回来的。
山里不缺这些野货,便是打猪草的也能顺便寻摸些回来,只是割猪草总是往向阳的平坡不长树木的地方方便些,往林子里钻耽搁功夫哩。
晚餐的时候茂兰将这野菌子炖在腊骨头汤里,味道鲜美无比大家都非常爱吃,阿祖见数量太少没好意思多动筷子,还是茂兰用小勺捞了一个鹅蛋大的洁白菌子到她碗里,这种菌子就叫鹅蛋菌,等她连汤带菌子一起吃完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只有鲜美和爽脆的口感残留在嘴里。
四个小女生都被这野菌子勾起了兴致,晚上洗碗的时候开始议论着,把上山采菌子纳入去菜园之后的第二行程,当然这一切都得等送走了孙私娘。
乌压压的黑云,略带湿意的风,原来杨茂德住的小院四角的屋廊下悬挂起了风灯,吱呀着被风晃动却丝毫不损其光亮。
杨茂德站在阿祖身边,两人都望着院子里那熟悉的房门,大红的喜字依旧鲜艳无比,孙私娘说要等弄干净了才能换上门神的贴画,黑暗里杨茂德伸手牵了阿祖的小手,凉凉的指尖轻轻的从她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上滑过,阿祖抬头看着一脸正经向前直视的男人,他这是在表达无声的歉意?
田二婶匆匆的跑来,进了原来新房的屋子,里面有孙私娘在正在燃香,和庙里的香烛味道不同,这香像是多了油的味道,连雷雨前的风也吹不散,缭绕在阿祖的鼻尖。
田二婶进去又匆忙的跑出来向杨老爹的院子而去,路过身边时阿祖好奇的问道:“田二婶,孙奶奶说让找什么没找到?”
“说要找春娃子用过的东西,最好是贴身的有染上气味的。”田二婶跺脚:“哎呦!这死人的东西早就归拾一起交给黄婶子带走了,我刚刚找了件以前借给春儿穿过的衣裳,黄婶子说莫得用。”
“我想去后院头,春儿原来住的屋里看看,有没有啥东西能用。”
刚刚收拾妥当过来的三姐妹听到她的话,茂兰开口:“那屋头下午刚搬了东西进去,原来啥都没有哩,床上的铺盖被褥春儿挨打那天黄婶子就收走了。”
“那可咋办?抬春娃子的时候,她那被子啥的都用了,衣裳啥的也背到坟上烧了。”田二婶叹气:“就算留着啥,也在黄婶子那里,找人去拿?”
孙私娘从屋里走到门边:“来不及了哩,我点了安息香,半个钟头过了就莫得用了。”
大家也着急便四散开到处寻找,阿祖看着忙乱的众人,莫名的有些悲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生长了十五六年的地方,短短的一两天里就能完全的抹杀她的存在痕迹,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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