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德看她神情激动只得顺着话应答:“是,春儿莫哭了,回去睡觉好不好?”
“好,春儿不哭。”春儿抹掉脸颊的泪水,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颊:“少爷也睡觉。”
“恩,走之前帮我把窗户打开。”
“不能开哩。”春儿的眼睛幽幽的闪着光:“不能开,那个坏女人会爬进来的,少爷别怕,春儿保护你。”
“少爷睡吧,春儿帮你。”
“帮你。”
杨茂德看她不像清醒过来的样子,也懒得再废话,闭上眼睛积蓄力气,要这是在这么浓的烟土屋里呆一晚上,他别说戒烟,怕是会醉死在屋里头。
☆、在罂粟火海
等感觉到春儿离开床边,听到她下楼梯的脚步,杨茂德努力翻身想要坐起来。
头晕,恶心,手脚乏力,天地颠倒。同样难受,但又是另一种不适的滋味,他努力了半天,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动了没有?或者在努力的只是自己的脑子?通向楼下的门黑漆漆地仿佛是遥远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他向那个方向伸出手,第一次从心底反省自己的轻浮与浅薄,原来所有的自信与得意不过是自诩,在危险面前他从来不是特别的那个。
十三岁那年他没有学会这一点,所以上天才在今天再一次的教育他。
‘噗通’,终于从床上翻了下来,却被床铺的落差摔得岔了气,眼前一黑掉进黑甜的梦乡,青烟依旧在屋里缭绕盘旋,而木条地板的空隙里有从一楼渗透上来的新鲜空气,他为自己做的最后努力没有白费。
“阿祖真是个坚强的孩子。”阿祖记得自己的老爹曾经摸着她的头顶这么夸奖过,一个十岁失了母亲,父亲又常常工作不在家的孩子,独自生活,独自上学,独自长大。
阿祖好像已经习惯了独自面对和独自想办法解决问题,哭是没有用的,这个道理没人教她,但她却很明白。孙大娘在她母亲刚去世的时候,有时晚上会过来看望她,阿祖从来不让她进门,虽然她总说父亲叮嘱晚上要关好门窗不让人进来,其实她知道是因为自己不想要有人陪伴。
寂寞是个奇怪的东西,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发觉,但是习惯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再有人离开时它就会冒出来。
阿祖不喜这种感觉,所以她宁可一个人。
虽然在别人眼里她可能是不幸的,但阿祖自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善意。温柔勤劳的母亲,常常略带歉意的和善父亲,热心的邻居,开朗的老师,友好的同学,虽然她总是刻意保持彼此间的距离,但总有善意的手伸向自己。
许多记忆碎片,像雨中的池塘被涟漪翻起出现在梦境里,父亲偶尔带回来的点心,孙大娘送来的饭菜,防空洞里老师捂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掌,同学的笑脸,她和许多美丽擦肩而过,虽然她常常对自己说宁可一个人,但她从没有真正一个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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