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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海棠震惊已极,不可思议已极,不顾眼泪往下淌,勉力地将自己从床上撑起了,伸手捉了谢方思的手臂触摸着她,嘶哑道:“真是你?真是你!”她人已很虚弱了,故而声音也是有气无力,近乎气声。

谢方思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屋里不是没有别人的,为了不惊动睡在楼下的佣人,她也极力压低了声音,微笑着道:“是我。”

白海棠怔怔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中,忧虑与恐慌裹挟着动容一起翻涌而上,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了许多力气,紧紧握牢了谢方思的手,甚至将彼此都握痛了。有一个瞬间,手上的力气想将她往外推,可下一秒钟,又反悔似的要将她往回拉。

她不愿意推开她,又不能够留下她,两面为难斗争不下,最终含了满眶的眼泪,低吼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来干什么?你现在就该待在家里,有什么事,打电话,写信,谁约你也别出来!”这一句话太长了,她说得断断续续,说完了,又无力地躺回到枕上,只能起伏着胸脯喘气。

谢方思听了这话,已全然明白了,她们正如同两只淋湿了毛羽的雏鸟,四处暗藏陷阱危机,彼此瑟缩着依偎取暖。她又握住了白海棠脱力松开的手,轻声道:“是。我要回家去,打电话,写信,不踏出来一步。但在那之前,我要来看一看你,我非要看看你不可。”

她分明轻声细语,说得温和至极,却又像带着沉重的力量,击中了白海棠。白海棠呼吸一窒,随即鼻翼翕动,咬着被子呜呜大哭起来。

她一点儿也没有想错,到头来,临了了,只有这个人不会变。只有她从来不变。

可是过了今晚要怎么办呢?往后要怎么办呢?

白海棠哭得累了,伏在枕头上呢喃道:“我当初要是知道他......我绝不会,我绝不会!”她又低微地哽咽起来,“我该怎么办呢?别人要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呀!”

正如她了解谢方思一样,谢方思也太了解她了。她心比天高、争强好胜、常常为人言所动,这些未必就是坏处,可在意的东西过于多了,就要让自己受累受困。她再没有别的话可以劝她,自始至终就是这一句罢了。谢方思扶着白海棠颤抖的肩膀,心疼道:“别人终究是别人,怎能让别人主宰你!”

白海棠细弱的哭声慢慢停下来,一双黑沉沉的泪眼将谢方思望着。

谢方思拿手揩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你真糊涂,就因为小报上几句话,别人家几个眼神,就要对自己灰心了吗?你这样要强,总算有了今天的位置,现在却不为自己争一口气吗?不论黎耀华怎样,只要你是坦坦荡荡的,还怕没有一个坦荡的前程吗?”

白海棠依旧枯坐在床头,听了这话,眼里渐渐燃起一点亮光来。她重新握了谢方思的手,默默良久,自言自语般道:“兜兜转转,只有你是为我白海棠这个人。”

这句话太轻了,谢方思没有听见。时间已过去不少,不能再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