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吴朋兴一招手,吩咐道:“你去找旅店的经理,让他把所有客房的电话绳,都给拔断。就说是线路事故,一切损失,由我负责。”把吴朋兴派去办事了,自己则坐到二楼中央大厅的沙发椅子上,心道,她能想法子混进房间,总不能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她。
房间内,年轻小姐去浴室关掉了热水龙头,西式浴缸里已接了近一缸的滚水,扑面腾上湿热的蒸汽。又摘掉头巾脱下浴衣,露出里头穿得好好的短旗袍来。对谢方思很腼腆地微笑道:“我变了许多吗?”
直到这一刻,谢方思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你变得再多,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她上前握了陈嫣的手,不无激动地问,“你去了哪里呢?我一来上海,就去你原先的住址找你,可那里只剩个看门的老佣人,也说不出你的去向。”
陈嫣脸上多少浮现出一点怅然落寞,道:“我从......”她抿着唇,不愿意提那个地方,知道谢方思一定懂她的意思,也就略过不说,“你写给我的信给了我很大鼓舞,可是从那里出来之后,我总归有些灰心,也实在不愿在上海呆下去,就去了南京老家。我如今也是住在南京,这一次是机缘巧合,受话剧团的邀请演出现代剧,才来了沪上。”
她也是一样,盯着谢方思看个不住,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还是先问道:“刚才是什么人呢?我想不出像你这样的人,还会和人结仇。”
谢方思的气息已渐渐平稳下来,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要先借用你房间的电话机,挂一通电话。”她二人便围到了放电话的小桌子边。谢方思将听筒按在耳边,转完了号码听着,片刻后微拧着眉头将它挂断了,又重新拿起来拨了一次。
她的脸色刚轻松不少,现下又稍露凝重,问陈嫣道:“房里的电话是坏的吗?”
陈嫣也疑惑,摇头道:“我今天早上刚用它打过电话,还是好好的。”
谢方思索性将听筒放下了,吐气道:“那就是电话线被人剪断了。恐怕那一伙人,还等在外头守株待兔呢。”她一时沉默起来,似乎在思索脱身的办法。
陈嫣却微微地一笑,道:“不要紧,我有助你逃脱的法子。”见谢方思讶异地看向自己,甚至俏皮地夹了一下眼睛,道,“现在时候未到,等到了晚上六点钟,你自然就知道了。”
陈嫣说等到晚上六点钟,却不是坐着空等时间。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身自己的洋装皮鞋来,让谢方思换上,又把她按到梳妆台前,替她把头发统统挽到头顶,戴上一顶碗形的帽子,遮盖掉原先的发型——显然是要把她乔装成另外一副样子。
在梳头的空档,陈嫣留意到她手指上的戒指,惊讶道:“啊呀!你已经结婚了吗?对手方是谁?”
他们与陈嫣之间,实则有许多因缘际会,谢方思道:“那时候沪上警察厅的副厅长李言,你认得吗?你的事情,我就是托了他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