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文为她这一句打断,似乎缓和的清风又拂过心灵的湖面,怅然地叹道:“你真是一点没有变。”故而每次见面,总给人漫漫近似于永恒的安心与踏实。
谢方思打量他一眼,微笑着道:“你的变化,就大得多了。”
接连收到警示,谢方思应对得万分谨慎,除却日常来圣约翰中学上班,休息日便只和对门的冯老太太散步,偶尔出门添置物品,也是在白天走最熟悉的、或是设有警卫站的大马路,买完了即刻就回。
她自有暗自遵守的一套准则,却架不住偶遇多年不见的旧邻里,要将她的准则打破。
被一道高亢的嗓音叫住名字的时候,谢方思正走在热闹的大马路上,途经一个书报摊,便停下来买了张最新的报纸。她转过头看见一位贵气的女士站在离自己不远之处,穿深灰是闪银丝的电光绸段旗袍,烫发上还别着整排水钻的发夹,打扮比时下的年轻人更显得时髦高调。她隐约觉得这位太太很是面熟,一时之间又想不大起来。
她愣在原地,那太太倒自己走上来了,拉了她的手腕亲热道:“是我呀!我是海棠的妈妈呀!是了是了,我打扮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你就认不出我了。”说着,呵呵笑起来,颇有自得之态。
她自报家门,谢方思也就想起来,称呼了一声“伯母”。
白太太表现出骤然见着故人的惊喜,可见白海棠并没有和她说起有关谢方思的种种。她如今一脚踏在云端上,当然要把自己的富贵露于人前,好显示自己已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她紧拉着谢方思的手腕不放,热切地将她拉到一辆黄包车上,一面叫车夫拉去“老地方”,一面道:“巧了巧了,既然遇上了,我这个东道主,要请你喝杯咖啡!”
把她按在车上,一通左绕右拐,拉去了一家富丽堂皇的新式咖啡馆。进了门,又对着服务员喊了句“老位子”,就被带去了底楼靠窗的一处雅座。直到落了座,白太太才恍然“哎呦”一声,面露歉意地问道:“瞧我,一激动就把你拉来了,你没有什么急事儿吧?”
有没有急事儿,人也已被拉来了,谢方思对于她爱显摆又自我的脾性,已经习以为常了。只好无可奈何地微笑着不说话。
白太太便当她很空闲,舒坦地坐下点单。她说要谈话,谈的也无非是白海棠如今大红大紫了,就是忙得不着家,自己只好每天逛逛百货叉叉麻将,也很单调没经的。说这话时,分明又带了很有劲的神情,最后还问:海棠最新的电影,报上人人都说好,看了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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