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郑家为郑怀远接风办的小宴会,把南川镇上的远近邻里几乎请了个遍。谢方思与隔壁的刘婶婶正坐在一张桌子上,甫一坐下,就见刘婶一味地盯着自己发笑,古古怪怪的。她心里不明所以,也就依样回个笑脸过去。
席间,郑怀远一桌桌地过来敬酒,到谢方思这一桌时,敬完了,便挂着腼腆的笑脸,悄悄凑去刘婶那儿小声打听道:“刘婶,您是消息顶灵通的,您告诉我,方思平时都做些什么?和谁出去顽?”
刘婶觑了他一眼,嘻嘻一笑,道:“你对小谢有意思呀?唉,晚了!人家已经和最近新调来的那位李先生在一起啦!”
郑怀远直觉不信,可一想到昨天在桥头见到的那个身影,又生出了不得的危机感,只管先否认道:“瞎说!方思绝不是攀附权贵的人,我不相信!”
刘婶不大乐意地“啧”了一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道:“怎么?不兴人家当官的是个好青年吗?你也别不相信,他们昨天一路上手牵着手回家,我可都看见了。”
郑怀远闷声不说话,默默地转去了下一桌。却还是不甘心,散席时特意叫住了谢方思,将她带到角落里,锁着眉头严肃道:“你真和那位李先生在一起了吗?人家是沪上调来的长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调回沪上去,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谢方思被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唬了一跳,随即又觉得他是乱操闲心胡乱着急,心里难免有些好笑。客气道:“你总归是为我担心,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还能胡来么?至于他回不回沪上,我们是很诚心地相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商量着解决。”
郑怀远被她说得没法反驳,怔怔看着她不紧不慢离开的背影,连带心里那点懊恼与不甘,都只好一齐咽回到肚子里。
李言下一回拜访的时候,果然正式许多,穿了挺括的常服提着礼品,也不叫谢老太太作“老太太”了,和谢方思一样称呼“奶奶”。熟稔自然无比地,将自己的身份摆正了位置。
因为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刻意地掩饰,也不认为恋爱有掩饰之必要,彼此也时常约见。往往是李言事情不多时,便去南川中学接谢方思下课,一路散步去柳树街,留下吃一顿晚饭。不出半个月,不说街坊邻里,几乎整个南川镇都晓得他们是一对正谈着爱情的爱侣。
只是他们走在一起时,一个秀丽婉约一个高大稳重,实在是很相配的一对璧人。又二人的品性,也很受好评,于是认识的人在街上遇见,总忍不住挂着欣慰的神态投去注目。有些热情好事的太太们,甚至会打趣两句,“小两口这是要去哪里顽?”大概是有谢方思在旁边的缘故,连平日里怪冷淡的李长官都不显得那样生人勿进哩。
谢方思在探究李言这个人上获得许多乐趣,每每发现他一点特别的性格或是癖好,总叫她觉得新奇。且越是深入地接触,越发觉得他和自己,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都十足的一致,那些爱情小说上所写的恋人间的矛盾争执、分分合合,放到他们身上,倒显得很多余可笑了。
她在心里兀自满足于现状。对于未来的事,倒不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