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下来,谢方思先去镇上的邮局给冯教授家拍去一份电报。她当然没有忘记李言的嘱托,在电报中附言,承蒙隔壁李先生的帮助才能购得车票,望代为问好。再不紧不慢地回家去收拾行李。
谢老太太替她拿来了新洗好的床单被褥,随意地问道:“白家的姑娘海棠,她在沪上还好吗?”
谢方思已经可以淡然地面对了,微笑道:“她很好。奶奶,您不知道,她的新电影很受赞誉,已然是沪上小有名气的女影星了。”
老太太乐呵呵地笑起来,似乎这也是件值得她高兴的事。随后又问:“那你呢?不喜欢在沪上工作么?”
谢方思下意识地垂眸,将手上一件衣裳翻来覆去反复地叠着,抿着嘴角道:“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更喜欢这里呢。沪上虽是个开放繁华的大世界,可要说它千好万好,那也未必尽然。”
她这句话,倒像是勾出谢老太太诸多的感慨似的,引得她笑叹道:“你说的很对,总归要你自己高兴才好。”
谢方思高不高兴另说,南川中学的校长知道她回来,那是十二万分的高兴,第二天便带着聘书,又把她聘回学堂教国文去了。末了,还拍着胸脯向她打保票,“谢先生不是想教英文么?教育部的批文已经下来了,过不了多久,学堂就可以开设英文课程,到时候,还要有劳冼先生你啦!”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她在沪上旅居的两个多月,像一场瑰丽又空幻的绮梦。
直到十月末的一日,谢方思上完一堂课回到办公室,正碰上教算术的张先生同样下课,问道:“小谢,你听说没有?南川警察署原来的署长升迁了,沪上新调来一位高级别的长官,暂代署长兼监察职务。等人来了,保不准要来学校里视察的。”
谢方思全然不知道,却也不见紧张,笑道:“怎么视察?来旁听我们讲课么?只是即便我讲得不好,也不能够越过校长直接把我辞退吧。”
她将此事看得稀松平常,并不知道几个钟头之后,自己即将再遇的那位久别的故人,今后会与自己有怎样密切的联系。多数人都是如此,人生悄悄转折的那一日,在当时看来,也不过是很寻常的一日罢了。
南川中学下午四点钟下学,谢方思在秋日清凉的午后缓缓走回家去,走到柳树街外的石板桥,迎面一个妇人冲她道:“方思来啦!你家老太太刚才过桥的时候差点跌倒哟,还好有个年轻人及时给扶了一把,快回家看看呀!”
谢方思心下大跳,全不见往日里从容淡定的样子,满脑子都被“跌倒”两个字塞满了,什么都顾不上考虑,只管奋力往家门口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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