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门外晃进来个颇年轻的警员,往桌对面一坐下,便捞过了那本记事本。本子上写的大多是洋文,他一打开,即刻便挑高了眉毛,稀奇地瞅着她道:“嚯!这年头,读书人都开始抽大烟了!”
他视线微微一动,大约是看见了透明夹层里白海棠的相片,顿时更稀奇了:“哎!这不是那个电影演员,叫白可怡的吗?也是,卖大烟多少来钱,追个明星算什么。”说罢,撇着嘴啧啧起来。
这年轻警员说话不着调,两句话的工夫,已经将谢方思的嫌疑从“抽大烟”变成了“卖大烟”。后者被他扣上这一顶黑锅,虽也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荒唐,简直觉得可笑了。无奈地再次解释道:“我已说过了,我是误入店内,实在是误会一场。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给你一个电话,他大概能够替我做点说明。”
那警员瞅了她一眼,嘟囔道:“这可不好说,如今贩大烟的人,手段是很狡猾的。”他满脸怀疑地又将谢方思打量了片刻,“我们虽然没抓着你抽大烟,可你人在店里,那就大有疑问。哼,我们副厅长对烟土查办地尤其严格,绝不放过一点漏网之鱼,等他来了,自然有法子知道你是不是了!”
谢方思无辜被搅进这趟浑水里,再好的脾气,也在心里暗呼倒霉。又想到给自己报地址的那一位所谓杂志社的老板,连自己办的杂志社在什么地方都能记错,真是再找不到比他更不靠谱的合作方!
眼下说再多都是白费力气,谢方思无力地长叹,选择闭口不言。
那警员翻了几页笔记,发现没一句看得懂,又给丢回到桌子上。此时,审讯室的铁门又是一开一阖,响起皮鞋踩踏地面的缓慢又清脆的脚步声。
警员往身后望了一眼,炮仗般从座椅上站起来,朝来人的方向比了一个敬礼,响亮道,“副厅长!”一面往旁边迈开几步,等他口中的副厅长落座后,自己再坐到侧边的凳子上。
审讯室内光线昏昏,只桌子上方挂着瓦亮的电灯,故而直到来人坐下后,谢方思才将他看得很清楚。
他刚进来时大约可以看出轮廓与身形,束着皮带,显得颀长挺拔,两肩宽阔。只是坐到眼跟前,才发现他的面容意外很白皙俊秀,如若穿着西装常服,绝想象不到是一位警官。只是再看得仔细一点,多少又可以从他深邃凌厉的眼神与冷硬抿起的嘴角,窥视出一点警察独有的肃然气质。
他甫一坐下,边上的小警员便恭敬道:“副厅长,莱茵街六十三号的人我们都带回来了。只是这位小姐当时人就站在大堂,却说自己是走错了门,这我们可不好评判......”
李言并不出声问话,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谢方思,将桌上的记事本拿起来看。小警员见自己的上司看起了物证,便也拉过了自己面前的牛皮袋子,拆开了拿出稿件,安静地读起来。
手上的本子里写的大多是洋文,释义或日程,零零碎碎记了有半本之多。小警员看不懂,李言却阅览无碍,随意看了几页,便直接翻到写了字的最后一页。在那一页的正中,写着“West World”的洋文,洋文之下,正是记了“莱茵街六十三号”这一地址,大约是匆忙间写就,字迹显得有些潦草。
他又将本子一气儿翻到末尾,透明的封皮里夹了张相片——年轻秀丽的女子依偎在一位老太太的身边,那种亲昵温顺,从眼角眉梢与微笑中流露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