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沉吟片刻,又望一眼皇宫的方向,扬手朝着元初抛去一件漆黑物事。待接到手中,元初才发现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令牌。
“大事筹谋已久,决不能有半点闪失。”楚霁寒声道,“如果……立刻命我们的人动手,将城门司守卫杀尽,放人入京,同时突袭数处王公贵族府邸,使得禁卫驰援不及,宫中同时动手,将公主和郡主抢出来!”
元初再不迟疑,转身而去。
蕙仙这才知道楚霁和公主秘密定下的计策居然如此大胆,声音微颤道:“那如果宫中应变不及,公主和郡主失陷呢?”
楚霁转向她,语声平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他语声平静,然而蕙仙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血腥杀戮之意,禁不住心头一抖。
如果这一夜熙宁帝做出了更为狠绝的决定,那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一定会滑向不可控制的深渊,甚至可能走向最坏的可能:柔贵妃以血相谏,宣政殿中一片大乱;紧接着晋阳公主的驸马谢云殊携幼女升平郡主求见,身边的某几个内侍宫人突然暴起,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挟天子以令下臣;城门司血流成河,京城爆发规模不大但精准的袭击,数处宗亲勋贵府邸遇袭,死伤无数,京城中禁卫军、龙骧卫分身乏术。晋阳公主母女被神秘人突然救走,与其党羽连夜逃离京城。
逃离京城后,晋阳公主依建州地利举兵谋反,皇帝不得已调集军队平叛,边关大将郑蝉被拖下水,从此齐朝大乱、建州失控、南州生变,朝中矛盾激化,纷争再起。齐朝内乱频频,北方荆狄虎视眈眈,建州晋阳公主叛乱未休,皇宫中诸位皇子战成一团……从此齐朝数百年国祚走向终了,四分五裂争斗不休。
这是无数种可能中最坏的一种,当真走到这一步,哪怕宣皇后再世也无力回天,齐朝注定走上上一世相同的道路。
不过这种可能当然没有发生,景曦对熙宁帝的心思把握非常准确。
天边乌云翻卷,似乎下一刻瓢泼大雨就会当头而至。
熙宁帝听着殿门外贵妃的哭声,突然示意梁平将自己扶起来,慢慢走到窗边,先垂头一阵猛咳,缓过气来,才看向窗外跪在阶下的那个身影。
寒风中,那个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然而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宛如冰天雪地中一株宁折不弯的青竹。
熙宁帝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夏院正会意,道:“皇上圣体受毒侵袭,本该静养,却整日思虑操劳,又遇大悲,心绪不宁,以臣之见,身病根除,需先医心病,少思少虑,方为调养长寿之道。”
“朕如何能不思虑?”熙宁帝淡淡道,“朕只问你,倘若再这样下去,朕还有多少年的寿数?”
“……”夏院正犹豫半晌,抬起手比了个数字。
梁平早就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咳咳!”熙宁帝捂住胸口,猛咳一阵,待咳完,只觉喉中有些腥甜,苦笑一声,“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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