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曦明白了:谢云殊长于最顶尖的世家,在他眼里,和他一样的世家子弟虽然品性优劣各有不同,外祖父又离经叛道,但既然长在世家,他就本能对世家有亲近和归属感。
而凤鸣县一行,直接将他眼前那块遮目的帘子生生撕去了。谢云殊猝然惊觉,原来世家不全是花团锦簇,一片和气的表面下其实隐藏着很多不堪。
这就好像告诉一个人,你最亲近的家人原来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任谁也难以马上接受。
他若是自私一点,不在意庶民生死也就罢了,但裴燕章对谢云殊的教导,使得他本性温善,根本难以做到视人命如草芥。
景曦道:“你多虑了。”
谢云殊一怔。
景曦理所当然道:“不管怎么说,你长在世家里,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难道让你重活一次,就因为世家可能为恶,你就放着世家子的身份不要,非要生在寒门里过那衣食无着的日子?”
“……”谢云殊觉得不行。
“所以你就该坦然接受自己的出身。”景曦继续忽悠,“若是心里过不去,就为遭遇不平事的人做些事。”
说完,她将手边的折子推过去:“本宫要再给父皇上一封折子,之前那封有些细节没有提及,你若是愿意,就和本宫联合署名。”
谢云殊一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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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柔仪殿
柔贵妃午睡刚起,随意挽了个发髻,娇慵无力地倚在美人靠上,殿里下首不远处圆凳上坐了个教坊女乐,正抱着把琵琶垂首弹拨。
乐声泠泠,悦耳动听。
贵妃半闭着眼睛,几乎又要睡过去。
不一会,柔贵妃宫里的兰舟匆匆进来,朝着女乐做了个手势。那女乐立刻止住动作,抱起琵琶,低眉顺眼地起身退出去了。
柔贵妃懒懒睁眼:“怎么了,兰舟?”
兰舟走到柔贵妃身侧,附耳低声道:“娘娘,辅国公夫人今日往宫里递了牌子,想求见。”
柔贵妃如翠羽般精心描画的长眉一挑,嘲讽道:“这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啊,有什么好见的?”
这就是要回绝的意思了。
兰舟道:“奴婢忖度着那意思,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
“呵!”柔贵妃冷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理她做什么,又不是本宫的亲娘,偏偏还爱摆当娘的款——左不过又是宣家或是她娘家有不肖子弟犯了事求进来——本宫管他去死!”
辅国公府宣家是宣皇后和柔贵妃姐妹的娘家,辅国公是宣皇后和柔贵妃的亲生父亲,也是孝安太后的亲兄弟。原本该和宫中娘娘亲近,然而端穆皇后和柔仪殿贵妃,却都没给过娘家好脸色,为此还在京中传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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