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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衍生不喜欢做假设性的题目。假如可以邀请一个人吃饭,他会邀请谁?这是什么幼稚的问题?所以他老实回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谷麦提醒他:“如果你总说你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感觉,没分析过,那么这游戏没办法玩。你可以现在就想。”
许衍生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忽然,陷进了更长久的沉默。他好像有一个答案,但他不那么想说。
也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从不惯于向一个女人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可以陪对方吃饭,给对方送礼物,和对方上床,在对方生气或撒娇时耐着性子哄一哄,但他无法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那不是他。
谷麦意味到他的沉默是持久的,她知道他不打算回答了:“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她再一次觉得,她愚蠢又幼稚,妄想通过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去促成两个人的互相了解。两个陌生人要互相了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是两个都三十岁了早已在心里竖起层层坚墙的成年人?谷麦说:“我觉得,我们也别吹风了,我把你送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因为许衍生的保留和防备,她觉得今晚的约会,索然无味。
谷麦的手机导航里还留着许衍生的地址,她打开导航,开始往许衍生的家的方向走。
“如果可以,我想我和我爸一起吃顿饭。”许衍生突然说。
谷麦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没搞错的话,他爸应该是不在了。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爸已经不在了,因为一场车祸走了。”许衍生还保持着同样姿势,但他的眼神很远,“因为是意外,所以,我妈,我姐,我,谁都没看到他最后一面,也不知道他临死前有没有想交待一些什么事,都不知道。”
“几年了,我有时特别想他回来。要是他回来了,我就可以把他的事业还给他,他的事业我干不好,也不想干,我喜欢的东西,也不是厂里的那些东西。要是他真的还在,我妈也能开心一点,我很努力想让我妈开心一点,可是我也没办法让我妈开心。”
谷麦想了一会儿:“节哀吧。”
许衍生降下车窗,风吹了进来:“我想抽根烟。”
谷麦说:“你抽吧。”
许衍生点燃了烟:“其实不是哀,是困惑。以前我爸还在时,我和我爸关系不太好。他是一个事业心很强,很有责任感的人。正丰从零到那么大,是他一手一脚创造出来的。人家说了,父母和孩子不可能都懂事,我爸那样的人,养不出一个和他一样有责任感的儿子。所以我们谁也看谁不太顺眼。假如他现在在的话,他也不放心把厂交给我。”许衍生看她,“我十四岁的时候差不多有一米七了,我爸还拿着一根这么粗的木棍追着打我。”他看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谷麦摇头。
“因为我初二时早恋了。不是,其实初一就早恋了,只是初二才被发现。然后就被打了一顿,还逼着跪在地上写悔过书。当时我就想,他从来没了解过我的内心,可能我也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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