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各向西东。
道理她眼前也有一箩筐,拣一拣都能安在自己身上。从前她记得她三姐姐喜欢过一位秦家哥哥,是大伯母娘家的侄儿,后来为了什么事情没有成。三姐姐伏在二伯母怀里狠狠的哭,揉心揉肺的,二伯母便几日几夜的规劝她。
一段情伤该是这样伤怀才对的吧,然而她是没有娘的人,没人能抱着哭。她一边用剪子裁着一只衣袖,一边防着眼泪切不能滴下来,这种海棠红的料子最不经染的。
她是何时摘了那只戒指的,他失神看着,终究没有敢问。
又过了几天,便是飞鸣和清芳的婚宴。清芳从前总是憧憬,自己婚礼的时候要穿长长的白纱裙,扎玫瑰花球,请最好的朋友做傧相;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却全都打了折扣,在与谢家的多次商谈后,终于让步要办老式的婚礼,穿喜服盖盖头。
方惟劝她:“终究是里面的芯子重要,外头裹着什么,不值得放在心上,只当是场演出,毕竟要嫁的这个人才最要紧。”
那天一清早,方惟就到了顾家,她是作为新娘挚友,等婚车来时要陪她一起到男方家里去的。她一上午都在替顾妈妈和清芳忙碌着,新娘子是坐着不能动,专为供人参观的,顾大哥顾大嫂又忙着待客,能动的便只有她。
然而看别人结婚,其实是很快乐的。只享用那点烛影摇红的热气蒸腾,这里头的愁肠百结左右为难都留给穿喜服的人。站在边上是看戏的心情,再累点也不叫屈的。
然而佟诚毅此时却没有她这样的好兴致,他刚刚被他舅母差出去接了一回亲戚,车子靠在路边,同几家族亲在门口寒暄,回头正看到姚云峰的车子路过,眼见他停在了路边。
姚静雅从车上跑下来,眉开眼笑的招着手叫他:“绍原,你怎么在这儿?”
姚云峰叼着雪茄慢悠悠跟过来,向他点头道:“你忙什么呢?这是亲眷?”
他心下一沉,有些不祥的预感,向他们走近几步,姚静雅已经亲亲热热的挽上他手臂,他说:“我家表弟结婚,今天来参加婚宴的。”又转头问着姚静雅:“你们兄妹是去俞姨妈家么?”
“哪里?这位大小姐押着我陪她去豫园,你说我哪有那份闲心荡马路。”姚云峰嘴里含混着,转头朝谢家大门里看看,又说:“老天有眼,让我半道上遇见救星。绍原,来,这位娇客交给你了,我后面约了生意要谈呢,今天让她跟着你吧,横竖再过十几天你们也订婚了,让她见见亲戚也无妨。”说着抬手拍拍佟诚毅肩头,掉头鬼赶似的往车上去了。
“哎,是则……”佟诚毅在后面叫他,他自是摆摆手,并未回头,径直上了车。
他知道姚云峰这时候当是赶着去会他外头养的一位姓唐的舞小姐,自然不方便带上亲妹妹的。
然而他这里……他焦灼的抬手看看手表,接新娘的婚车快到了,他遥遥看着路口一棵白杨树影儿,被姚静雅挽着的手臂像起了火,熊熊燃烧着能闻到焦朽的气味。
他不肯向方惟明说,是伤人自伤的孤注一掷,也是聪明人办的糊涂事。
他转头看着姚静雅,她正一手拢头发,问他说:“我这头发乱了么?不知道是婚宴,该穿那套银红的新衣服才是,配那双方口的鞋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