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她扯着袖子,忍不住笑了,收回手来,在她面前的纸上点了点,说:“最守法?那你这个写的什么?”
方惟因为替学生拟了法文版的抗日传单,今早被叫进校长室去,被金校长并几个副校长一起轮番训斥了一节课的功夫,这时候她正在奉命写悔过书。
她自己低头看了看,十分坦然的说:“悔过书。”
“方老师从不犯规,为什么又写悔过书?”他微微侧头看着她,故意的问她,其实昨天他是看到她在灯下译一段言辞非常激烈的抗日文字的,他看着她在译好的法文下面,又加译了一段英文,便猜测是一张宣传单。
她斟酌了一瞬,忽然想问一问他,她说:“国破山河在,非要让学生们两耳不闻窗外事,总是不对的。你说是吧?”
她说完留心去看他的眼睛,他正抬眼看她,眼神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并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倒很关心政治?”
她突然有一点失望,心里叹了口气,只点点头说:“弄堂口的黄太太也关心政治,说等日本人走了,要连放三天鞭炮呢。”她说得别有用意,他听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于是,她仍旧趴在桌面上写一千字的悔过书,他坐回圈椅里看文件,其实他是佯装看文件罢了,他借着那支红烛,悄悄看她,既欢喜也忧心忡忡。
因为下了雪,入夜更冷了。方惟从五斗柜里找出另一支蜡烛来,就着手里这支点亮了,递给佟诚毅。她端着烛火打算回房里去,一推门,便有一团黑影儿“噗通”一声,似乎从门框上方掉下来,方惟本能的一声惊呼,“啊!”
佟诚毅本是刚刚转身,听到她的叫声,旋身过来,把她拉到自己身侧,抬起手里蜡烛检查她身上,急声问她:“怎么了?”
方惟站定缓了缓,她把手里的蜡烛向房门的方向慢慢抬了抬,暗影里,显出一只半个手掌大的灰老鼠,烛光照着它一点豆圆的眼睛,正朝他们这边看着。
佟诚毅顺着方惟的烛火方向看去,松了口气不觉笑了,他看了看方惟惊慌的眼睛,调侃她说:“不是从小不怕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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