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和你说什么?”他没发觉,他也渐渐严肃起来。
她想他许是听见了,然而他会这样问,大概是他没有听清楚什么,所以她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我怎么回来了,前几天我不是不在家嘛。”
她不肯说,果然有什么事,是她隐瞒着不肯告诉他的,“为什么要关好门户?他们家侄少爷是谁?”他不再兜圈子,盯着她的眼睛问她。
方惟没想到他是听见了的,她不愿生事,在她看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人们背后的非议她听多了,也听惯了,是不怕的。但这些终究不是好事,她不想让人知道,也不想让他知道。
她被他看得生怯,调开视线看向别处,一时想不出要怎么开口。
她不说话,更叫他疑心,忍不住生出不好的猜测来。他按捺着性子,叫她:“方惟。”
她听得懂他的意思,她若还是个小姑娘,一定会忙着告诉他,希望得到他的保护,然而她二十岁时茵茵就托付了个孩子给她,催着她一步跨过了寻求庇护的年纪,她终于长成了老姑娘,懂得最好的依靠终究还是自己。
她宛然笑了笑,说:“阿香说的这个人,是杜太太家的亲戚,平常不大来,来了总要出些事故,整条弄堂的人都要防着他的,不止我这里。因为这人喝醉了酒会出来撒酒疯,确是讨厌的很。”她临时编了个故事给他,避重就轻的讲给他听。
然而佟诚毅怎会是容易被糊弄的人呢,方惟的道行本不在他眼里。他听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抬头看了看她,说:“我今晚不走,帮我铺个床。”说着话抬手把那本《镜花缘》放回书桌上。
方惟这些日子有一点知道他的脾气了,在家里做惯了主的人,在她这里,好的时候是很好说话的,不好的时候是却怎么也劝不动的。然而今天她努力做着最后的尝试,她说:“我听常青提起,你好几天没回去了,家里应当也有些事,还是先回去吧;况且现在天冷,小床太将就,着了凉就不好了。”
他只认真听着,并不说话,似乎是着意等着她说。
她便不好停下来,只好又接着说:“其实,哪条弄堂里也都有这样的人,不招惹他就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他依然没有什么表示,她终于没有了说辞,沉默下来。心中只好希望今晚能平安无事。
然而当她想转身去准备被褥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方惟不禁心里咚咚跳起来,她下意识的转头朝门锁看去,又敲了两下,她没有应声,门外响起一个的男声,调笑的含混的叫着:“方老师,方小姐,睡了么?”
方惟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她抬眼看到佟诚毅正盯着她,眼中有隐隐的寒光。外面的声音又响起来,“方小姐,开开门呀,我陪你聊聊天好伐,女人家一个人睡很冷的伐。”夹着轻佻的下流声调。
方惟不再有勇气抬头看佟诚毅,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眼中凶光,直射到她心里来。他们这样站着,听外面的人唱起小调来:“廊檐儿下的小寡妇呀,等情郎;半夜里来呀清早起走;舍不得我的情郎啊,快替我解兜兜,解兜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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