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熟悉的湿热打在手上,那是母亲的泪水。
“不要……母亲不要……我不要走……”
身体的痛苦与高热和九岁那年重叠,风煊的神志也和九岁的无助少年重叠,心中全是无力和绝望,怀着愤恨却找不到可以恨的对象,像是身处深渊看不到一点光,想要挣扎却借不到一丝力气,只有在无边的沼泽中缓缓沉沦。
“不走,不走,我们不走。”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道。
声音很温和,缓缓的,轻轻的,像和风细雨,拂过干燥大地。有凉凉的东西抚在额头上,像是给燥热的世界打开了一扇窗,透进来一丝光亮和微风。
“……别怕,不走就不走,你想留下来便留下来,可以一直留下来。”谢陟厘拿浸湿的布巾擦拭着他的脸,手法格外轻柔。
她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但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明明是闭着眼的,恐惧、愤怒和绝望还是从他脸上显现出来。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紧得指节发白。谢陟厘怕他力气太大牵动伤口,试图掰开,不料反被他握住。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颊边,他的脸颊滚烫,像小狗那样贴着她的指尖蹭了蹭:“我不走……我要保护母亲……不让别人欺负母亲……”
她的指尖感觉到一点湿热,那是风煊的眼角沁出一滴泪,沾在她的手上。
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都说风煊天赋异禀,乃是天上战神转世,自小六艺皆通,尤擅武艺,备受皇帝宠爱。还有人说,皇帝是因为得了神人托梦,所以才会去宠幸一位宫女,这才有了北疆的守护神。
人们只对大将军的风光感兴趣,说书人会不厌其烦地描述他少年从军以来的每一场战役,但很少会提及他那位宫女出身的母亲,一来可能是觉得这是大将军的短处,说多了是对大将军不敬,二来,人们对此实在不感兴趣。
谢陟厘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十分简单,以她的阅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皇宫是什么模样,在皇宫里头过活又是什么样的情形,但看着在梦中落泪的风煊,她想,皇宫看来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吧。
“那你要快快好起来啊。”谢陟厘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要好起来才可以保护母亲对不对?”
“好,我会好起来……”风煊异常乖顺,谢陟厘几乎以为他重新安睡了,正要悄悄抽出她的手,风煊一下子又握紧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谢陟厘以为他清醒了,正要欢喜,只见他眼神空洞,口中喃喃道:“……不行……我不走,她们会为难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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