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妃微微瞬目,到底没能拦住,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室内气氛分外森严,傅皇后焦灼地迈着步子,又不敢挪动病人,只能徒劳握着何苗的手,仿佛这片刻的关怀就能令她好转。
何苗感知到掌心传来的淡淡热意,不曾想傅皇后心耳意神俱牵挂在自己身上,甚至无暇迁怒贵妃。
心中固然感动,更多了一丝愧怍——但,此举也是为傅皇后铲除劲敌,至于欺瞒之罪,只好改日再论了。
不一时韩元朗赶到,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进门的时候仍捏了把汗。
也幸好过了今日,他肩上的担子便能卸下了。
装模作样地验看完脉象,又拿银针扎了扎人中,何苗适时地醒转,语气沉痛道:“大夫,我的孩子……”
韩元朗不敢与其对视,撒谎有违医家本分,可当初既被逼上贼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陪演,“太子妃功德无量,不必过于伤心,您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两行清泪从何苗眶中滚落,她没有嚎啕痛哭,只是静静流着眼泪。然这副平静而克制的模样却更添凄楚——哀莫大于心死,一位母亲失去渴盼已久的骨肉,那种悲痛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韩元朗险些为她的表演鼓掌喝彩,好容易按捺下了,只低头寻趁药箱,找点事做免得尴尬。
傅皇后一阵心酸,身为皇祖母,她同样渴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哪怕它身上淌着何家的血,可到底是一个新生命。
然而同为女子,傅皇后知晓儿媳的苦痛比自己更深,她长吸口气,款款上前,“妙瑛,事已至此,你也别太难过了,好好调理身子,再为陛下生个皇孙罢。”
何贵妃觉得自己该有所表示,干站着太不成话,便也附和道:“是呀,这女人生孩子便如在鬼门关走一趟,总难有十全十美的,我当初也流过一个,后来照样平安生了瑞儿,你看,福祸相依,也不见得尽是坏事。”
何苗一转攻势,愤怒地面向她,“姑母这话说得好轻巧,纵使您不愿东宫添丁添喜,抢了二殿下的风头,可做什么要跟这孩子过不去,难道他不是您的侄孙么?”
未成形的胎儿自然看不出性别,但何苗有意往男胎方面引导,以此加重凶手的罪孽。
何贵妃也察觉侄女的话术多么险恶,尖声道:“混账!本宫哪有害你的孩子?”
她这样气愤,自然是为了论证清白,然而傅皇后一方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目中有不可言说的冷意——傅皇后脾气再好,也不肯放过一个杀了自己孙儿的仇敌。
她自然相信何苗是不会撒谎的,再说,谁会舍得拿皇嗣来嫁祸旁人呢?
何贵妃发觉自己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她从来没把皇后这个软绵绵的女人放在眼里,然而今日她才发现,一旦濒临绝境,再温顺的绵羊也会化身为饿狼。
何贵妃不由得面露怯色,一旦皇后命人彻查,那山楂糕一事必会被翻出来,此时此刻,她已顾不上验证侄女小产是真是假,且忙着脱身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