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婆婆当初是长女,孝敬爹爹,照顾弟妹,自问没有一件事做的不好。最后要把她卖人的时候,她跪在地上磕头,头都磕出血来了,到底没有用。从那时候起,她心里就恨她爹了。只不过这些年没有机会再相见,也就没有机会展露而已。
侄儿一家觉得尴尬,不过也容不得他们因为尴尬就什么都不做了。他们为什么一路往扬州来,为什么艰难打听这个姑姑的所在,不就是打算投靠她么。
这时候看他们的运气,既好又不好。好的是这样长的年头,又不知辗转了几次,竟然真的找对了人,这实在是太难得了!为这他们在扬州城里已经乞讨了十来日了。再没有一个结果,恐怕就坚持不下去了。
不好也是明显的,这时候看丁婆婆低矮破旧的屋子就知道了,这个姑姑在扬州这些年也没有富贵命。他们来投靠,更大的可能是什么都靠不着。
果然,丁婆婆听他们说了情况之后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什么的,忽然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这声音她十分熟悉,过去她晚上可不是常常听自己的肚子叫唤。看着捂着肚子的孩子,长相依稀和自己有些像,忽然就心软了一点。
“行了,今晚就算了,你们在我这里歇下。可是之后你们还得自己想办法——你们也是看到了的,我这里就是这样,没有那个能力接济亲戚。”
说话间到灶房点火,把从崔家带来的饭菜打开。菜好处理,几样菜放在一起,加点水只管炖。饭的话实在是少了一些,她只能去邻居家借一些米煮饭。她平常在家用不着开火,粮食都没有准备。
剩饭和米熬成了浓浓的粥,加上灶上炖的杂烩菜。她找出了三副碗筷摆上:“你们吃顿饭,别说到姑姑这里一趟,一餐饭都没有。只不过再要别的,那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有粥有菜,而且菜里面有很多肉,这就足够投奔的一家人吞口水的了。也不怕烫,囫囵下一碗热粥,然后才开始又是粥又是菜的吃饭。期间那孩子烫的嗷嗷叫,却也没有放慢速度——丁婆婆是过过苦日子,晓得是孩子喉咙嫩,更怕烫!
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怜惜,最后却硬起心肠什么都没有说。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摸了摸枕头,这里面有她在崔家做事一来攒的钱,陆陆续续都换成了碎银子。除开花用的,也还有一两有余。
吹灯之后她偷偷摸摸拿了出来,放在了贴身的衣襟里面。明日她可是要早早出门的,谁知道这侄儿一家会不会再赖两日,确定她实在没有油水以后再走。银子不放在自己身上,她真是担心。
怜悯和防备并不冲突,这种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侄儿,她一点都不了解,实在不想冒险。
实际上之后的事情和她估计的很像,侄儿一家三口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白天出门乞讨,晚上回来住下。她那侄儿媳妇还抽空给她做活儿,算是讨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