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的视线扫过书案,几本翻开的卷册摊在桌面上,山形铜笔架一溜大小不一的兼毫笔,玉蟾蜍镇纸乖巧倚在粉彩山水纹笔筒旁,书匣卷册码放得整整齐齐,桌角一只五彩鱼藻纹细颈瓶,瓶中供一束橙红色的桂花,米粒大小的花朵点缀在肥厚的叶片中,香气扑鼻而来。
李家栽植的桂花多是一年一开的金桂,颜色淡雅,李南宣房中这一束却是少见的橙红色桂花,香色活泼。想必是周氏特意让人去山间采的,他在病中,房里应该多些鲜艳泼辣的生机。
“三哥想吃什么?”
想来想去,李绮节只问出这么一句。
李南宣轻笑一声,眉眼舒展,目光越过回廊栏杆,落在窗外静静矗立的柿子树上。
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树梢枝头,压得树枝弯弯,伸手就能摘到。
“三哥想吃柿子?”
李绮节收起怅惘之色,撸起袖子,走到树下。
丫头为她送来提篮和梯子,摘柿子和打枣子不一样,一个摘,一个打,便可看出不同,成熟的枣子滚落一地,捡起来洗一洗就行,柿子掉在地上,转眼就会砸烂,必须用手摘取。
她踩在梯子上,昂头在肥阔的枝叶间逡巡,很快挑中几只看起来熟得最好的柿子,一一摘下,放在衣兜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李子恒比赛爬树的事,咯咯笑道:“把篮子拿来。”
一只篮子递到她眼前,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常年握笔的指间结有一层薄茧,衣袍衫袖斜斜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日光滤过密密麻麻的叶缝,在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孔上笼下一层淡淡的光泽。
李绮节怔了一下,脸上难掩讶异,三哥不是在窗前坐着么,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李南宣望着她,眉宇间有罕见的少年意气,这让他的五官愈显生动。
他把篮子递给丫头,笑着道:“我来吧。”
李绮节柳眉轻扬,跳下梯子。
李南宣掀起袍角,几步登上木梯。
李绮节擦干净双手,接过丫头手中的竹篮,“去扶着梯子。”
不用她吩咐,早在李南宣攀上柿子树的时候,几个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丫头已经飞奔过来,守在树下,有的还悄悄把晾晒的被褥铺在地上,生怕李南宣摔下来。
毕竟没有人见过斯文温和的三少爷爬树。
李南宣比小心翼翼的丫头们胆大多了,三两下跃上枝头,摘下几枚拳头大小、方才李绮节够不着的柿子,拳头一松,把柿子轻轻抛向李绮节怀中的竹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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