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直对宝鹊有愧疚,不忍把她送到别人家去当小妾,想多留她几年,等她慢慢转过弯来,再给她说门亲事。前些时日张大少奶奶来李家串门,言谈间提起想给张大官人买个小丫头,只是一时没找到好的人选,张老太爷不喜欢外地人,张家的丫头都是在瑶江县附近乡村买的。宝鹊当时听了一耳朵,很愿意去张家伺候张大官人,周氏没答应,张大官人在外边的名声不大好听,而且别看张大少奶奶整天娇滴滴的,走路都要人搀着,整治丫头的手段厉害着呢!
“你可想清楚了?“李绮节摘下鬓边两枝金玉梅花,换上一根翠花石榴纹银簪,她今天穿的衣裳是松花色,和金玉梅花的颜色有些相冲,“一旦伯娘把你送到张家,以后你是好是歹,只能自己受着,我们家是绝不会多嘴的。“
宝鹊拿袖子抹眼泪,没说话,只磕了一个头。
李绮节回眸,看着宝鹊漆黑的发顶,罢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周大郎和小钟氏还住在李家,这时候送宝鹊出门,不说下人们会怎么想,周氏头一个不答应。宝鹊自己却巴不得早一日开脸,早早就收拾了包袱,只等张家来抬人。
张大少奶奶早就相中宝鹊,特意打发人先给宝鹊送来几件衣裳和首饰,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主要是为了显示她贤良大度。
周氏拦不住宝鹊,伤心了一场。李绮节温言解劝,费了不少口舌,最后把李昭节和李九冬叫到房里,姐妹三人一起装乖卖巧,才让周氏破涕而笑。
半个月后周大郎和小钟氏告辞回家,又过了三天,张家一抬小轿,把宝珠接走了。
家里的丫头们有不齿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单纯看热闹的,议论纷纷好几天。
这一日清早,李绮节吃过饭,让宝珠把家里的丫头、婆子都叫到院子里,她有话要吩咐。
丫头们早在廊沿底下铺设簟席小几,一边的矮桌上放了几只小瓷缸,缸里盛着葡萄、西瓜、香瓜和梨子,俱是从井里的吊篮中刚取出来的,带着丝丝凉气。
竹帘子卷起半边,廊前幽凉昏暗,李绮节坐在簟席上,斜倚着一只空心的竹枕,宝珠手执大蒲扇,坐在角落里,给她打扇。
丫头、婆子们顶着大日头站了半天,又热又渴,看着小几上水灵灵的鲜果,直咽口水。
李绮节始终不发话,有等得不耐烦的,忍不住窃窃私语:“三小姐把咱们叫过来做什么?“
“谁晓得?怪热的,让我们干站这么久,真作孽!“
“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