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记选在此处开当铺,可见也是用了心地。那些在此取乐的富家公子们,或一时不凑手,或者没了钱财贪恋不去,手中的物件儿随手就当了。且,但凡这类人,多数是不计较少几两多几两地。便是那些有心计较地,因怕传出去丢了脸面儿,心中虽不悦,也只得忍气吞声。
此时,多数人家儿高卧未起,大门未开。小巷中,偶有一辆马车驰进,多是被哪家公子富户接到府中过夜,天亮方送回地。
陆仲晗见广记铺门尚还未开,便在与铺子一巷之隔的饭食摊儿前坐了,要一碗云吞,慢慢吃着,边向小食摊主儿打听广记。
“这位爷,您可是急着当物件儿?”小食摊主显然将他当作在此处寻花问柳之人,又瞧他虽衣着尚可,通体却无甚值钱的玩艺儿,只有腰间一方翠玉,或可值几两银子,不由起了善心,因悄悄道,“小的与您说,这家铺子心黑着呢,若当东西,却往前行约一里多,有一间金满堂当铺,那家还公道些。”
陆仲晗哭笑不得,也懒得与他解释,顺口应下,又问广记的来路。
“这家呀,打苏州府来地。”小食摊主儿利索地盛好一碗云吞,送到旁的食客桌前,转回身和他道,“这广记,可真真是有钱,听人说,苏州府地当铺全是他家开地。”
一位食客听见,“嗤”然道,“小户人家没见识广记虽在苏州府有些名气,却也包圆不了整个苏州府”
“是,这位爷说得是”小食摊主儿忙陪笑点头,本来这些闲话不过是佐食而已,不值当争辩。转身又到热气腾腾的大锅前忙去了。
陆仲晗低头一笑,继续吃饭。
刚吃到一半儿,自东边驰来一辆马车,往小巷方向而去,经过小食摊儿时,里面一个女声懒懒地道,“停车!”
这马车红漆雕花,浅粉车帘儿,散发阵阵脂粉香气,见惯了的食客们都知这是哪家的女儿在外头过夜回来了,一齐向马车望去。陆仲晗也跟着抬了头,只见那粉色车帘一挑,半露出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的女子面容,虽不算十分出色,也有中上之姿。她脸儿仰得高高地,傲然向小食摊主儿道,“做几碗鲜虾地,待会儿送到刘四妈家里。”
“哎”小食摊主早已迎到车旁,闻言忙响亮地应了一声。
“诺,赏你的。”车中女子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指尖捻着花生粒大小的一块银子。
“谢瑶琴姑娘赏”小食摊主儿笑滋滋地接过,不住拱手道谢。
那女子见小食摊地男子都瞧她,颇有些得意,脸上傲气更浓。她们这些烟花人家的女儿,素来是不怕男子瞧,只怕男子不瞧地。眼波微转,自那群食客脸上顺了一遍儿。
待转到陆仲晗身上时,神情猛地一怔,眼神儿就变了,吃惊地望着他,呆呆不动。
弄得那些食客都莫明其妙,看看陆仲晗,有些人做了然不屑状,心下哼道,这年头,粉头也爱美男子
陆仲晗早在那一撇之后,收回目光,只顾低头吃东西,并不曾看见这一幕。不过,因旁人都瞧他,下一刻他便觉察了,抬头向马车望去,只见那脸涂得粉白,唇染得鲜红,满头珠翠的女子正扶着好车窗,怔怔看着自己。
他不由皱了眉,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