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默默跟在她身后,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也蹲下身帮着她刨起坑来。
两个人面对面蹲着,拿着石块一言不发地将地上的土铲开。没有趁手的工具,这其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两个人费尽了力气一直到天色大亮,才将赵昂埋好。
宣宁缓缓站起身:“他已经入土为安,我们走吧。”
苏小冬还是不肯同宣宁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跑回山神庙前去捡了昨夜赵昂被打落的剑回来,笨拙地削了块木板,蹲在赵昂的坟边刻字。宣宁没拦她,提了口气,勉强跟着她又跑了一趟,回到林子里便靠着树干站着,抿紧了发白的唇,默不作声看着她。
终于,苏小冬在木板上刻完字,将木板牢牢插在地上,撮土为香,拜了三拜。
苏小冬与赵昂道了别,随便寻了个方向便走。宣宁知道苏小冬在气头上,自己喊她往东,她决计是要往西走的,他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同她争执,只默默跟在她身后走着。
大约走出四五里地,林子里显出两条岔路来。
苏小冬停下脚步来,问:“你走哪一边?”
此处只有苏小冬与宣宁两个人,尽管她没有转身,这话却自然是问宣宁的。宣宁扶着树干缓了缓,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从眼前重重叠叠的黑雾间分辨出两条道来,心下暗暗计较了一番五毒谷与青州城的方位,低声道:“我们走东边。”
“好。”苏小冬点头,抬脚便往西边的岔路走去。
“小冬,走东边,听话。”宣宁向前赶了几步,拉住苏小冬的手。
苏小冬的手不自然的僵了僵,她忽然想起这只手做过的那些事来——这只手下毒放火杀了赵家一百多口人,这只手吸取内息盗取了怀空谷不知多少年轻弟子的内功修为,这只手更持刀用剑以鸾凤阁之名不知害了多少人……苏小冬下意识地想要将他的手甩开,却在他冷如冰雪的指尖在她手腕上微微发颤时,再次心软。
“赵昂的事,对不起。”
这话确实压垮苏小冬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知道他自小长在鸾凤阁里,无人庇护,他不杀人便要死在别人手里,他只有做一柄冷硬的钢刀才能活下去。可她却是不同的,她也早就知道她与他本就是不同的,她只是听说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她总以为他可以为她放下屠刀,可是他却一再令她心灰意冷。她逼着自己正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那条沟壑,她不得不问自己,若那人本就是一把没有心的刀呢?她还能拿他怎么办?
终于,苏小冬还是甩开宣宁的手:“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
宣宁没有说话,只抿紧了唇站在她身边,突然开始闷声咳嗽。他身子晃了晃,再次握住苏小冬的手,气息不稳道:“岑溪的药,给我一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