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淮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不要开窗帘。”宿星淮的话让盛胥枝把要拉开窗帘的手收了回来。
“好吧,那就不开窗帘。”盛胥枝又坐回他的床边,“作为交换,你就我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什么事情也可以。”
盛胥枝掰着手指头数:“比如说你是谁、你来自哪儿、你要往哪里去?”
盛胥枝看着宿星淮棱角分明的侧脸,这几天他更瘦了,但也有种颓废的美感,不知道现在他认为自己是谁——还认为自己是宿星淮就好了。
宿星淮闭上了眼睛,喉结动了动,慢慢开口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和我父亲的事情。刚才,我梦见他了。”
“他和我母亲都很忙,但小时候,更多时候,我是在他身边度过的。”
“但他也没时间带我,就是把我带在剧组里。我见到了剧组里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大小配角主角和无数的龙套、各种拍摄的器械、实地搭建布景……从小我就认为,每一个剧组就是一个世界,一个与众不同的奇妙的世界。”
宿星淮的话语速偏慢,声音却因为长时间的沉睡更带磁性,结合起来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盛胥枝听得很认真。
她心里却松了口气,很好,起码现在他认为自己是宿星淮。
他有一个名导父亲,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他很少提起他的父亲。现在宿星淮说的这些话,盛胥枝也是第一次知道。
宿星淮说到长大一点后,受父亲的影响,他也想成为一个演员,但是徐导不同意。这也是父子矛盾的根源所在。
他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像是在说无比沉重的话:“他为什么会不同意呢?他就是一个导演,一个培养出那么多出色演员的导演,却不同意我成为演员?他说这个圈子太脏,太容易放大一个人的言行,所以不希望我进来,但是——但是我想啊!”
“我看到演员们在舞台上,站在机器前,他们很优秀,我也想成为他们,我真的想成为一个演员…”
话说到最后有轻微的哽咽和无处安放的痛苦。
盛胥枝觉得他不是全然没有意识,他意识到了,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但医者不自医,他没有办法给自己答案,还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他情绪的外泄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很快就测过头,让阴影覆盖住自己的半张脸庞,恢复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好像刚才的失控不曾存在过。
“……我是不是太脆弱了些,那么容易就生病,真是一点都不坚强。”
“不对,不能这样说。”盛胥枝摇摇头,“你是一个艺术家,这就是天生的,你会扮演很多人,你会成为很多人,你可以是敏感的脆弱的,所以你的弱点会更加外放,这都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一点一点慢慢长大就好了。”
盛胥枝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我理解你说的话,你想做,那你就做。你父亲的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到——起码现在为止,你做得很好了,以后也一直努力下去吧。”
盛胥枝认真地看向他,在昏暗的背景下,在这个脊背蜷起的人的身上,隐隐还能看到日后经过万般磨砺,捧起数座影帝奖杯,终于如醇厚美酒般男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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